場中的氣氛戛然而止。
無論是坐在上首侃侃而談的王成曦，還是站在下面據理力爭的王金勝，似乎都沒有料到劇情居然會有這樣的發展。
而當他們驚愕地回頭想要看清究竟是哪個不速之客闖入進來的時候，卻皆是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
“南兒？！”
“你怎么來了？”
王圖南挺著略微紅腫的眼眶，目光從王金勝的身上一閃而過，然后盯向了那個做了自己二十年父王的男人，用一種直指人心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他的靈魂。
“呵呵，你都聽見了，是么。但我有些不明白，南兒，你一向是最聽我話的，為什么今天卻自作主張在門外偷聽了呢？”王成曦的驚愕并未持續太久，也絲毫沒有躲閃女兒目光的意思，只是忽然笑著說道，眼中閃著一縷寒光。
比起被她窺見真相，他顯然更在意是誰走漏了風聲。
“如果我繼續做你的乖乖女，是不是我這輩子都沒機會知道這些了。”王圖南顯然也是很了解自己曾經的父王，堅決沒有將話題引到自己的老師身上。
“唉，南兒，你聽我說……”
“我只想知道，在您的心中，究竟有沒有真正地把我當成過自己的女兒。”
王成曦話到嘴邊，卻被少女激烈地打斷，一時間居然有些無語凝噎。
那張從王金勝進來時起便一直胸有成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猶疑的態度。
因為計劃之外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只是這個答案，他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出口。
因為只有他自己知道，當時究竟出于怎樣的心態，才讓他收養了這名先帝的遺孤。
王金勝站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無聲膠著著的那對曾經的父女。
作為旁觀者，他清楚地感覺到，無論如何，他們都回不到從前了。
同時，關于王圖南究竟為什么會恰好出現在這里，他的心中也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
想通了某些事情后，他便暗自點了點頭，盤算起了接下來的打算。
而一旁的王圖南，見自己的父王并不言語，也就繼續那么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動不動。
終于，還是王成曦率先移開了目光，側過頭去，沒有讓自己面對著她說道：“既然真相你都已經知道，那么細節，還重要嗎？”
“對您來說可能不，但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王圖南一步也沒有退后，而是仍然堅定地看著他說道。
“唉…”
終于，王成曦忽然露出了疲憊的神情，嘆了口氣說道：“你說的對，只不過老一輩的事情，不應該讓你這個年輕人來買單，但你既然堅持，那為父…那我，就也和你說了實話吧。”
接著，他便又將頭轉了回來，看著曾經的女兒說道：“其實我之所以只找到你一個先帝的遺孤，并不是沒有原因的。當時宮中的情形十分的混亂，我一開始也忙于去找金勝的母親和追擊無影，以至于遲了一步去到皇子皇女們居住的地方。而當我趕到的時候，卻發現，你那些不爭氣的哥哥姐姐們，居然不思報仇，而是已經因為自己父皇仙逝之后誰來繼位的問題打得不可開交，甚至刀兵相見。當我趕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阻止他們火并了，就只剩下了因為只是一個女嬰而免遭毒手的你而已。所以你明白，我當時的心情有多么痛心了吧。”
王圖南聽完并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繼續就那么盯著自己的父親，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而王金勝在旁邊卻忽然多了一些別的想法。
照這么說，其他皇子就全死了，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但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只聽王成曦頗為惆悵地繼續開口說道：
“其實這么多年過去，我也不止一次地捫心自問過，究竟應該怎么對待你，才算公平。我承認我有私心，想讓自己的孩子歷練之后回來接掌玉朝的正統，只讓你當個太平公主就可以了。但南兒，你知道嗎，這并不代表，我就不愛你啊！要怪就只能怪，你是一個女兒身罷。”
他言辭懇切，眼中流露真情。
然而王金勝卻忽然插嘴道：“沒事，你也甭對不起了，這事我來決定吧，反正我也不愛干，你就交給王圖南，這不就結了，大家都開心。”他倒不是開玩笑，而是心里真這么想的。
“逆子，你給我閉嘴！我剛才和你說的那些，都是白說的嗎，你還是不理解我的本意！”
王成曦聽完之后頓時怒發沖冠，指著王金勝破口大罵。
“喊誰呢，我可沒認你這個爹，燒給自己加戲。”王金勝可是半點沒慣著他的毛病。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來，王圖南卻忽然伸出了手臂，攔住了王金勝。
場面頓時又變的安靜了下來。
只見紅衣少女制止住了某人之后，忽地單膝跪地，用一種令人動容地語氣說道：“父王，請允許圖南再這樣叫你一句。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圖南又何嘗不知這世間的規矩，所以從我記事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親自繼承您的位置，成為那從未有過的女帝，圖南只想如同兒時那般，跟綴在您的身旁，為您分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甚至想過，就那樣早些嫁人，爭取誕下一名男嬰來繼承大統。所以在我知道您和裕王眉來眼去，打算讓王定春入贅的時候，即使不滿，我也沒有提出異議。”
王金勝聽到這里，忽然臉色有點古怪，合著王圖南這丫頭也有點小算盤，怪不得王定春死了她一點脾氣都沒有，看來自己算是陰差陽錯地除去她一樁心事。
“你說的這些，為父都看在眼里，王定春那件事情，是我做得差了，就算金勝不殺他，我也不會讓他入贅，因為他配不上你。”王成曦眼看王圖南的情緒有緩和的跡象，也順勢來了個借坡下驢。
反正消費個死人而已，能換回個女兒怎么看都值。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紅衣少女此刻卻忽然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我說了這么多，并不是想表達自己有多么不滿，甚至多么委屈，我只是覺得，這么多年來，您不應該瞞著我，無論如何，這都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