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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敵我

  然而當點心入口以后,他只覺得唇齒間霎時被香濃軟糯所充滿,以及一種如同汩汩溪流奔涌在舌間的順滑之感。

  王金勝驚奇地瞪大了雙眼,三兩口便吞下了點心,情不自禁地對許格源豎起了大拇指說道:“真有你的,老許,這也太好吃了吧,明明看著還是鳳梨棗泥酥,但入口卻完全和以前不同,簡直堪稱天府奇珍啊!”

  許格源十分得意地擺手說道:“哪里哪里,我也只是靈機一動,突發奇想改良了一下罷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今年的冬天金陵城要比往年冷得多了,甚至有客人反應咱的點心里面的餡都被凍住了,很是難入口。于是我冥思苦想之下,終于想出了解決辦法,那就是把餡料改成流心兒的,用棗泥汁來取代普通棗泥,這樣一來哪怕是因為天氣寒冷,使餡料凝固,也只會變得和原來的程度一樣罷了,而不會太過堅硬。而且就算是放在平時的季節正常食用的話,口感也更是會有增無減,唇齒留香,正可謂是一個一舉兩得的好辦法,怎么樣,還滿意吧?”

  王金勝聽得一愣一愣的,撫掌說道:“厲害啊,不愧是你,我說老許你現在還真有點精通此道了,不如以后潛伏結束了,回北邊也開一家點心鋪,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算了。”

  然而說完兩人便都陷入了沉默,因為思緒皆被拉回了現實,想到這遙遙無期的亂世,不禁有些百感交集。

  “要打仗了。”還是王金勝先打破了沉默說道。

  “嗯,聽說了。”許格源也沉聲回答道,同時他也以為,對方今天情緒的變化是因為這件事導致的。

  王金勝并不知道他的誤會,不過就算知道可能也不會去詳細解釋,因為他自己都還沒有想明白,又何談開口。

  于是對話便按照原來的方向,繼續進行著。

  “我會率領鳴玉營擔當先鋒,出擊渭水河畔。”王金勝淡淡說道。

  許格源詫異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什么對方要告訴他這種戰略機密。

  王金勝知道他多想了,便擺手解釋道:“別誤會,我知道咱們有約在先,只交流不涉及原則的情報。但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也并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只是想讓你想辦法傳信給金凌云,讓他…繞開東線吧。”

  許格源更納悶了:“這又是為何呢?”

  王金勝嘆了口氣道:“因為我不想一上戰場,就和他刀兵相見,至少也讓我適應一下,有一個緩沖的時間吧。”

  許格源恍然地點了點頭,也明白了對方的顧慮,顯然勝哥兒還是個念舊情的人,于是便也回答道:“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傳給金將軍,只是…他們高層具體會怎么決策,就不是我能干預的了。”

  王金勝也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對方的難處,畢竟事急從權,有些事也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自己也只是盡人事罷了。

  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心里覺得老金這人不錯,不想讓他不幸成為自己旗開得勝的墊腳石罷了。這無關于雙方的立場,只是男人之間一種獨特的友誼而已。

  交流完了事宜,兩人便繼續對飲起來,只不過和往日的輕松相比,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顯得更加沉重,使得二人不復往日地健談,各自都有些落寞。

  大戰前夕的緊張氣氛,愈發濃烈了。

  翌日,玉京,成王府。

  金陵云端坐在主殿中,正閉目沉思著什么。

  “老師可是在擔憂文翊會趁著年關將近,發起攻勢?”只聽他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溫軟的柔音,婉轉動人。

  金凌云抬眼望去,只見一名面遮輕紗,身著紅衣的妙齡女子,眼帶笑意地坐到了他的手邊,為他奉上了一杯清茶。

  其雙手潔白如玉,指間環佩流瑩,雖然姿容華麗卻又不會讓人覺得臃腫媚俗。氣質清麗,平易近人。一顰一笑中涵盡優雅端莊,舉手投足間亦有貴氣自顯。

  金凌云接過茶盞開心的笑道:“果然還是我們圖南聰明,為師就知道瞞不過你。是了,就是這么回事,但為師對此卻并沒有過于擔心,你父王和我這些年的努力總算是沒有白費,咱們在金陵的情報系統總算是在年前建立起來了,而且這次我還不惜動用了一枚隱藏在敵人中樞的暗樁,多了一重消息準確性的保障,只求這次能夠萬無一失地精準預測到敵軍的動向,所以,我們便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雖然他說話的語氣盡量輕松,但一旁的女孩兒還是察覺到了老師心中那一抹淡淡的隱憂。

  不過識趣的她自然不會點破,只是順勢漸進地問道:“老師的謀劃自然算無遺策,可是圖南仍不明白一點,即使這次我們不惜動用了中樞的暗樁來確保消息的真實,但又怎么能夠保證獲得的情報就一定是文翊的真實意圖呢?如果他只是將計就計,假意進攻實則正是為了拔出暗樁,如此一來的話豈不是正中了敵人下懷?要知道這些年咱們的風信子,可沒少在他的伏風臺手里吃過這樣的虧啊”

  金凌云很滿意徒弟這種對自己并不盲從,而是一直抱有自己見解的態度,便也和善地解釋道:“圖南你說的沒錯,但有時候我們也不能太過迷信情報的價值。知己知彼固然沒錯,但也不要因此忽略了一個最本質的東西。”

  女孩兒有些疑惑地看著他,雖然隔著面紗,但金凌云仍然能想象到她好奇的表情,于是便微笑著繼續解釋道:“人心,正所謂最了解你的人從來不是你的朋友,而恰恰是你的敵人一樣,我和文翊交手了接近二十余年,對他不可謂不了解,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直覺告訴我,他這次一定是來真的。”

  紅衣少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心里想的卻是反正你是老師,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又不敢反駁。

  金凌云從小看著她長大,當然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于是只好笑著搖了搖頭,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不再言語。

  二人就這么靜靜對坐著,等待著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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