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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刀客帶著腥風來

  男人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小婦人只是一介女子,而且是個非常苦命的女人,江南女子的氣節早已被燕地風沙給刮的一點不剩了。在她看來,這種恩情是還不了的,只有跪地上磕上幾個頭。

  江顏沒讓她跪成,家徒四壁的矮屋實在是尋不出什么值錢的東西,就連所剩不多的渾水都被麻匪糟蹋了,小婦人便撿回散落在遠處的布鞋,挑了兩雙干凈的擦了擦遞給他。

  江顏默默收下了,他看了眼那塊青石板以及上面剛虬有力的劍字,覺得可以收回對那位蘇家劍魁鼠輩的稱呼了。

  “練武吧。”

  江顏這樣說道。瞧見小婦人望著他,他和煦笑著:“練武吧,把那個字學會了也就能離開這個片亂地了,”

  小婦人看了看自己兩個孩子,低著頭沒說話。

  江顏摸了摸那兩小子腦袋,伸手進懷里,想了想卻把銀子又收了回去,終究是沒有掏出來。

  默默轉身離去。

  望著兩匹高頭大馬絕塵而去,小婦人目光怔怔,神情復雜。

  兩個孩子臉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她蹲下身子用手帕替他們細心拭去,然后拉了拉孩子的手:“去尋兩截枯樹枝來。”

  “娘,我們要學武了嗎?”

  小婦人苦笑著,柔聲道:“不學武,練字。”

  孩子們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漠太歲坐在馬背上,饒有興致的把玩著手上那雙粗布鞋,問道:“你要去下牛峪尋那個牛少爺的不痛快么?”

  江顏換上了新鞋子,很合腳,他目不斜視說道:“爛地出爛人,我去殺該殺的人。”

  “燕地這么大,可不是兩個人就能殺得過來的。殺了他,之后呢?麻匪不會因為少了頭頭就全部棄惡從良。這不是沙場,沒有斬了寇領就群龍無首的說法,他們會很快推出新的龍頭。匪寇,是從來都不缺領頭人的。你那套軍帳思想在這里可行不通。”

  “況且。”漠太歲笑了笑:“咱們后面還懸著把刀的,你多耽擱一分,那刀便近一分,到最后咔擦落下,便是兩顆大好頭顱。”

  江顏說道:“那把刀是沖你來的,與我無關。”

  漠太歲并不生氣,笑瞇瞇道:“如此絕情可不是盟友的做派,若江公子真有如此想法,那漠太歲此時便可調轉馬頭,便不再耽擱你去下牛峪的功夫。”

  江顏瞇眼望著他,冷聲說道:“你威脅我?”

  漠太歲笑道:“談不上威脅,我只是不想讓江公子被一些閑碎瑣事耽擱了精力,這對大家都不好。”

  江顏深深看了他一眼,扭過頭重重一揮馬鞭,大馬嘶鳴一聲飛速往前跑去。

  “我可以不去下牛峪,但你最好祈禱不要被那把橫刀追上,不然大刀劈你腦袋的時候我不會多說半個字。”

  漠太歲不以為然,攤了攤手道:“全憑公子意愿。”

  小婦人其實是想過搬家的,換個地方,哪里都行,就算是燕地,只要不是這間泥矮屋就好。

  麻匪向來是睚眥必報的脾氣,她不認為那兩個缺胳膊斷腿的麻匪能有忍氣吞聲的好性格。

  只是搬家不是說說那么簡單,糊口都難的小家也就靠著這間矮屋才能稍稍遮風擋雨一些,走遠了,可就得寒餐露宿了。

  想行遠路,盤纏是不可能少的,小婦人從來沒有如此缺過銀子。

  兩個小子蹲在青石板前認真練著字,一筆一劃非常用心的臨摹著那個劍字。小婦人臉上的淤青還沒有消去,低頭制著鞋子。

  白天縫晚上縫,夜里借著月光仍不敢休息,只有月色黯淡之后才舍得稍微小憩一下。天一亮,又會拿起錐子縫制起來。

  燕地是無論如何都待不下去了,麻匪不會樂意讓她安生的,找上來是早晚的事情。小婦人又沒行過什么遠路,不曉得去云出得要多少銀錢,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少。

  所以多織些鞋子,多掙些銀子,就能早一些離開這里了。

  有腳步聲傳來,驚弓之鳥的小婦人慌忙丟下鞋子把兩個孩子往屋子拽。

  外面經過的并不是麻匪,而是個刀客,一身仆仆風塵,后腰上斜掛了把短物,被白色布絮裹得嚴實,背上背著把樸刀,腳步極重,身上殺氣更重。

  小婦人是感覺不到殺氣的,但卻能聞到那人身上濃烈的血腥味,很刺鼻。

  刀客頓了頓,鼻間輕輕一嗅便笑了,腳步停了下來,咧著嘴站在矮屋不遠處。

  “你見過兩個逃命的人?”

  小婦人戰戰兢兢不敢說話,用力捂著孩子的嘴巴。

  刀客沒走近,蹲下身子抓起把黃土細細捏了捏,說道:“我不嗜殺,也不是魔頭。只是跟你打聽兩個人,我曉得他們來過。”

  刀客抬起頭咧嘴問道:“我問你,他兩往何處逃了?”

  小婦人渾身上下抖如篩糠。

  刀客拍掉手上泥渣站起身,看了她一眼又問道:“往東還是往西,或是往北?”

  小婦人張著嘴不說話。

  刀客點點頭,伸手去摸背上刀柄。

  “我不知道。”

  小婦人顫聲說道,聲音輕輕柔柔,便是帶著些許顫音,也極好聽。

  “原來不是啞巴。”刀客看她一眼收回了手,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那兩人往何處逃了?”

  小婦人只是搖著頭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磨滅了刀客本就不多的耐心,手一探樸刀就落在了掌心,連門都沒有了的矮屋顯然攔不住他,就跟堵著羊圈逮羔羊一般,輕松至極。

  刀客一手掐住小婦人脖子,很輕松將她提了起來,手腕一轉,樸刀便割了過去。

  抹喉,是一個刀客的基本功,再簡單不過的招式,手起刀落而已。

  刀光閃過,樸刀卻突然停下了,刀客皺眉望著小婦人的大肚子以及被她死死拽住的兩個孩子,半天沒說話。

  最后狠狠罵了一聲兩個好命的家伙,丟下臉色慘白的大肚子女人,把樸刀重新插回刀鞘,轉身大踏步行出了矮屋。

  留下一屋子濃厚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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