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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活在堅硬土地上的軟弱人

  若說哪里的流民最多,放眼天下非燕地莫屬,流民多了也就不會缺麻匪,有麻匪的地方那民風就弱不到哪去,這是強迫性的成長,屬于不可抗力。

  軟弱的人,是很難在堅硬的土地上過活的。

  與云出嘴皮子上的彪悍不同,燕地的民風是很直接的,拳頭腿腳上出道理。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一層層的欺負過去。

  麻匪也有麻匪的操守,像孤門寡戶的大肚子小婦人這種人家,是不會讓他們興起劫掠的心思的。

  就像干巴巴的棉花,咬在嘴里不僅沒味,還澀牙。不過捏上幾下的興趣還是有的。

  麻匪們又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嘴巴里淡出鳥來也就罷了,不能日子過的也淡出鳥來,這是讓人無法忍受的。

  所以沒事去欺負一下孤兒寡母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樂趣。

  小小的黃泥矮屋顯然攔不住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那破破爛爛的木門隨手一扯就掉了,跟簾子差不多。

  麻匪拎著晃蕩晃蕩的水桶往外走,小婦人就在后面哭喊哀求著,抱著水桶不肯撒手,披頭散發比女鬼也好看不了幾分。

  兩個小屁孩很小,但膽子卻一點也不小,見著娘親被欺負,撲過去就往他腿上狠狠咬去,惡狠狠的像兩頭狼崽。

  另一個麻匪咧著一口大黃牙,伸出兩只手輕輕一拎,就跟逮小雞一樣把兩個小子抓了起來。

  “這方圓五里的水塘都歸牛少爺,敢去偷水膽子倒是不小,再有下次,腿給你打斷。”

  漢子隨手把兩個狼崽丟出去老遠,瞥了眼屋子外那堆雜亂的布鞋,有縫好的有縫一半的,這種玩意兒便連麻匪都瞧不上眼,連順手牽羊的事情都懶得做,一腳過去就踢飛了。

  稍大些的那孩子急了眼,一把抓過鞋錐子沖了過去。

  氣勢很足,但力道差些。漢子只是一個巴掌扇出,就把他扇得眼冒金星鼻血橫流,腦袋里滿是嗡嗡作響。

  小婦人徹底瘋了,閉著眼睛一頭撞出,漢子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撞了一個趔趄,水桶落地,半污半清的泥漿水淌了一地。

  大著肚子的女人撲出去一口咬住他手腕,牙根見肉,一排雪白的牙齒被鮮血染得殷紅。

  “他媽的,找死。”

  麻匪惱羞成怒,狠狠一拳砸在了她腦袋上,女人閉著眼睛不松口,十指緊緊抓著他胳膊不放。

  漢子一拳又一拳,砸得女人眼鼻口角血流不止,饒是如此,仍舊沒有撒嘴。

  “硬骨頭。”

  漢子罵罵咧咧,不用拳頭了,曲起胳膊拿手肘往小婦人腦門上砸。只一下,那個大肚子女人便軟綿綿倒了下去。

  手腕上兩條帶血牙印深可見骨,漢子倒吸著涼氣覺得不夠解氣,四下里望了望,便瞧見了那塊青石板。

  青石板不重,兩只手稍微使些勁就能抱起來,漢子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把撈起青石板,快走幾步來到小婦人面前便大力砸下。

  小婦人昏死了過去,鼻青臉腫滿頭滿臉都是血,這一下,穩穩的能要了她的命。

  兩個孩子喊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連滾帶爬撲過去,被另外那麻匪一手一個,掐著脖子拎了起來。

  四條胳膊四條腿在空中踢蹬不止,卻掙不脫。

  那塊青石板到底還是沒有砸在小婦人頭上,兩根手指點出去,就輕而易舉的卸去了漢子渾身力道。

  江顏一腳踢飛落下來的青石板,再一腳踹出,那漢子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畜生。”

  江顏臉色鐵青,拳頭捏了又松,松了又緊,很想一巴掌拍碎眼前這混賬的天靈蓋。

  麻匪跪在小婦人面前,腦袋被死死摁在地上動彈不得,一張嘴便吃到了滿口黃土,他問道:“兄弟混哪個塘口的?”

  江顏沒說話,只是沉著一張臉,抬起手掌,神色陰晴不定。

  另外一個漢子棄了手上兩個小子,握著鞋錐就跑了過去,還沒來得及刺下,一柄折扇就抵在了他喉前。

  折扇前端彈出半寸扇刺,寒光湛湛,在漢子喉間刺出一點血紅,再往前半步,就是見血封喉了。

  漢子怕死,所以老老實實的沒有動彈,甚至舉起了雙手。

  當麻匪的,就得有副能屈能伸的骨頭,好漢不吃眼前虧才是能活命的硬道理,不管有錯沒錯,打不過就認錯是肯定不會錯的。

  跪地上的那個漢子吐出口帶著泥巴的口水,艱難開口說道:“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兄弟高抬貴手,都是爛土地上混飯吃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哪里惹得兄弟不痛快了說出來便是,我給你賠禮賠罪。”

  “要水要銀子都成。”

  江顏把他腦袋又往下摁了幾分,將漢子一張臉壓得扁成柿餅,鼻子嘴巴都湊在了一塊,瞧著極丑無比。

  江顏冷聲問道:“這破地方還能有少爺?”

  漢子只覺得大氣都難喘,費力大張著嘴巴,連吃到泥巴都不在乎了,吸著氣說道:“牛二霸了這一塊的塘口,他成了老大,說讓叫少爺我們便叫少爺了。”

  “牛二在哪?”

  “下牛峪,水牛塘。”

  江顏點點頭,松開手掌幾腳踩下,便聽到一陣噼噼啪啪的骨裂聲。

  “滾。”

  瘸腿斷手的漢子忙不迭跑了,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漠太歲收回目光瞧了眼面前麻匪,笑瞇瞇道:“你是自己動手還是我替你動手?”

  比起缺胳膊斷腿,小命顯然要重要的多,麻匪狠狠一咬牙,舉起青石板就往腿上砸去,毫不留情。

  江顏沒去看那兩個一瘸一拐遠去的身影,彎腰把小婦人扶了起來,從懷里取出枚紅丸喂她服下。

  “佛陀子,江家到底是體面人家,這殷實家底實在教我看得眼紅。”

  漠太歲目光落在那枚藥丸上,笑了笑。

  江顏取過水囊送到小婦人嘴邊,平靜說道:“若漠北如大涼這般體面,想來那活佛張胎塵也會很樂意送于你們的,只要是用來救人,他就不會小氣。”

  漠太歲笑道:“救人之藥自然會用來救人的。”

  江顏沒抬頭,淡淡說道:“你們只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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