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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不練字

  求佛問緣,尋道觀心,都是有講究的。佛家重一個緣字,要不世人怎么總說佛緣,極看重慧根二字。道門反其道,在于修心,只相信內觀吾心外望長生的道理,心誠,道便誠,離那長生大道便不遠了,縱是癡兒也不例外,心誠就能觸及長生道。

  都是玄而又玄的說法,聽著挺玄乎厲害的,真正信得卻沒幾個。正兒八經能教人打心眼里認同的卻是武夫們的以力證道,這是實打實一拳一腳錘出來的,由不得人不服氣。

  不得不承認,就總有那么幾個上輩子積了天大福運的家伙生來便是武骨,這種與生俱來的氣運羨慕不得,要不怎么說投胎是門技術活,打娘胎里帶出來的根骨可是能教好些人酸掉大牙。

  唐來引便是天生武骨,做人傲氣得有傲氣的本錢,他這本錢可是殷足得很,所以狂也就狂的理所應當了。都說唐家蠻子唐家蠻子,敢當他面叫一聲?嘴真能給人撕了的,拳頭之下出道理,天生武骨的道理往往還要來得更加不講道理一些。

  劍也如此,一副錚錚劍骨比所謂四甲子絕劍可要來得稀罕多了,可遇不可求。百年來也沒瞧見幾個,林家那個三考不中的酸書生算一個,再多的,便沒了,便是一劍開山的劍魁離那天生劍骨照樣差了萬八千里路。

  雖是如此,千里馬尚需伯樂,況且人。百年氣運若只養出林起墨一副劍骨那也當不得百年二字了,大多不過是懷寶不知,任天地給的一身造化流回天地。

  走過那塊大青石板,孩子輕輕拽了拽小婦人手,仰著頭問道:“娘,我們要練那個字嗎?”

  青石板上被用劍刻出的劍字透著幾分寒意,一撇一捺都教人望著生寒,膽子向來不大的小婦人神情復雜,只是把兩個孩子往家里牽去。

  “不練。”

  小婦人做夢都想出燕地,甭管能出多遠,只要不是這鬼地方,哪里都行,只是卻不是這么個法子。

  她不懂功夫,字也只是識得幾個,可拿刀握劍的道理卻還是知道的。小婦人早不再是憧憬江湖俠客劍仙的年紀了,并不向往那刀光劍影聲色犬馬的江湖風流,也不希望孩子去做那風流游俠兒。

  那男人劍很快,便是被這片黃土吹了許多年,沒見過多大世面的小婦人也能感覺到他確實很厲害,更不懷疑那男人能將兩個孩子教出來,就是教成劍仙都不帶半點不信的。

  只是,卻不是這么個法子。

  燕地就已經如此大了,大到困了小婦人這么些年都沒走出去,何況天下?再厲害的劍仙也總有受傷的一天,受傷,終歸不是件好事情,再嚴重些,那就是死了。

  燕地日子難捱,卻能教人勉強活下去,只要不死總會出頭,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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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北雖是群狄子,常被與南齊并稱上一句不入流的蠻狄,大國之間總是能找出些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來,與流著鼻涕的孩童其實并無區別,口舌上多占了一分便宜便能歡喜好久。

  這些日子有好些人沒睡踏實過了,吊著顆心戰戰兢兢,狄王座下更是如履薄冰,大口喘上半口氣的膽子都沒有。

  漠北善戰,最擅鐵騎,尤愛鐵馬金戈沖殺起來的那股子沖天肅殺味道,所以漠北從不打險戰,只有勝仗或是敗仗。只是能扛住那數十萬騎兵沖撞的尋不出幾個,也就談不上敗仗了。

  勝,或是大獲全勝,僅此區別而已。

  善戰的往往更擅聽,有些事眼睛瞧不見卻能教人聽到,聽到的有些時候比親眼瞧見的更能教人來得踏實。漠北善戰,大涼同樣善戰,所以兩邊最不缺的就是耳朵,很是默契,都心照不宣。

  狄王久久未開口,目光陰沉,下面跪著的默默低著頭。

  極安靜,落針可聞。

  也沒安靜太久,有只耳朵急急行了進來,喘著粗氣步伐匆忙,跪著的那些身子打了個哆嗦,頭更低了。

  三日來了九報,這是第十報。

  耳朵躬身將信封遞與狄王,安靜退下,來時匆匆去時無聲。

  狄王拆開信掃了眼,信不長,僅短短兩個字。

  未死!

  隨手將信拋入爐臺,燃作一縷飛灰,漠漸離平靜問道:“還是不知?”

  下面噤若寒蟬,多言不如不言,少說少錯,沒一個敢開口,鐵了心都去做那啞巴鱉。

  漠漸離很有耐心,并不追問,只是等著。

  良久,總算有個披甲老人抬起頭來,望著狄王:“罪臣不知。”

  漠漸離笑了笑:“既是不知又怎就知罪?”

  “王說有罪,那便有罪。”

  漠漸離從左往右細細看過去,仍舊是笑:“你們知不知?”

  向來意見不合的眾人答得整齊劃一,腦袋貼緊了地面。

  “罪臣不知。”

  燒得正旺的爐臺被一腳踹翻,狄王站起身勃然大怒:“你們不知本王卻知,這些年太平日子過舒坦了,腦子也一并丟了?大廈將傾臨門一腳的事也敢去多摻一手,真是好大的膽子,好大的忠心,真當本王不敢罷了那十萬鐵騎?”

  “本王麾下不缺強將,區區一個上將不是棄不得,漠太歲若死在大涼便一了百了,真活著爬回來了,這十萬鐵騎也不是姓他漠太歲的漠,愚忠不是你們揣在兜里當免死金牌的底氣。”

  一群啞巴鱉真成了啞巴鱉,屁都不敢多放一個,戰戰兢兢哆嗦著,連那披甲老人也低下了頭。

  “便是如此,他漠太歲就是長了一萬個腦袋,也不夠本王砍的。”

  漠漸離幾次捏拳又松開,真真切切起了把這群混賬腦袋給剁了的心思,卻終究閉眼長出了口氣無力坐了回去,擺擺手道:“去,各領百杖,禁三旬。”

  沒有反對意見,漠北可以犯律卻沒人敢駁軍法,鐵腕治軍向來規矩得很,沒誰敢不老實。

  那群啞巴鱉更是松了口氣,謝恩后魚貫而出,沒有什么能比保住腦袋更教人慶幸的事了。

  披甲老人走在最后,漠漸離只是讓他帶了句話。

  “把漠言輕給本王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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