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漠州邊緣。
黃沙倒卷上天,隨風飄灑起舞。
湛然戴著斗笠的身影行走于沙礫上,包裹全身的黑衣似要變成土黃之色。
“噗。就連呼吸都有沙子,這也太可怕了,哪里像人待的地方。”
這趟鏢接的有些虧啊,不過既然鏢局名號都打出去了,這就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單啊。
無論如何,也得完好無損的、按時的送到。
不過,葉老頭未免太大驚小怪了?幾籮筐食物也會有馬賊打劫的?
簡直天方夜談啊,反正我是不信的。
湛然扯了扯斗笠前的薄紗,把面孔遮擋的更嚴實些,但這風沙太大,這樣做其實只是心理上的安慰。
他的小小鏢局開業后,一無名氣,二無定處,讓流云鎮的百姓不甚放心,走街躥巷了一旬,雜事鋪子的葉老頭才給了他這么個單子。
葉老頭要試試湛然行鏢的成色,這第一趟鏢其實僅是個測試,通過了后,還會再從和平客棧發一趟鏢。
聽老頭那意思,那一趟鏢可就老么值錢咯。
開張一趟,夠吃三年,而且是吃喝玩樂過三年的那種。
湛然手里的銀兩正好快要耗盡。
錢財就是王八蛋,不經用啊,來的快,去的更快。
一路從泰州到流州再到漠州,湛然手里的銀兩只余下五百一十三兩。
也許對于一般百姓很多,可他不覺得多,反而覺得少的過分。
他都不知道自己那近萬兩白銀怎么就花掉了呢?
湛然連日來一直反思,對于錢財,有了嶄新的認識——節約是美德。
湛然拍拍腰間的介子香囊,苦中作樂般笑道:
“還好這寶貝可以納物,也就不用買車馬,也算是節約了一筆不菲的開銷咯。”
風沙太大,黃沙路長,沙子踩在腳底的感覺并不好,每走一步腳都會陷進去,各種沙礫爭著搶著向鞋子里鉆。
哪怕他都穿上長靴,仍舊不頂事兒。
流州漠州都是地大人稀,路途的遙遠使得湛然不敢貿然使用輕功趕路。
對于天地自然當有敬畏之心。
萬一在漫天黃沙中力竭而死,那可不太值得。
他一步一步沿著黃沙古道前行。
太無聊了,湛然就在心里吐槽兩句,給自己找找樂子:
這也能叫道?風沙大的五步之前的腳印都留不住,要不是有個艷陽當空,連方向都難辨。
葉老頭也真狠啊,就尼瑪指了個方向,讓我一路直行。
這都幾天了?咋還沒到啊。
突然,湛然腳下的黃沙大面積塌陷,雙腳失去立足之地。
流沙!
不對…地面塌陷中空,是陷阱,有敵人!
湛然心緒轉念快如閃電,腳下虛空一踩,釋放風靈氣勁,大漠中肆虐的豪風感應到召喚,暢快地將他掀飛到半空。
恰好躲開了沙土之下攢射的三波飛針。
不待湛然落地,黃沙中鉆出三道人影,統一的黃衣黃頭巾黃面巾,身材矮小宛如猴兒。
三人手腳并用揮舞,射出一捧接一捧的飛針,形成交叉火力壓縮湛然的閃躲空間。
急,猛,刁鉆。
有幾根飛針的針尖已經觸碰到湛然的汗毛。
湛然以腰胯為軸,懸空回轉,周身卷動風靈氣勁,裹挾著飛針的方向偏離,圍繞湛然而轉。
每轉一圈,風靈氣勁就會領著一部分飛針射出,攻向黃衣人。
借力打力配合風靈氣勁再加上回轉離心之力,三重加速,提速何止三倍。
三個黃衣人根本來不及反應,身中無數飛針而死。
然后,湛然才從半空中落下,在地面站穩,釋放感知,確定沒有危險后,他撣了撣衣衫,拍落身上貼著的零散的飛針,掃視一眼地上的三襲黃衣。
搜還是不搜?
這完全不是一個問題,當然是搜啊。
萬一撿到寶了呢?
湛然連著搜了三個黃衣人的遺落之物。
居然一個銅板都沒有,不過倒是有六瓶藥,藥瓶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色瓷瓶,不過都貼著小標簽,三瓶蒙汗藥,三瓶金瘡藥。
也算是個小小的收獲吧。
湛然突然想起流州與漠州地帶常有賊人的懸賞令,也許這三個也是慣犯,可以換些銀兩。
他揭開三人面巾,根據腦海里的懸賞令對照了一下。
似乎沒有這三人的懸賞啊,看來只是三個小嘍嘍。
罷了,沒有就沒有吧。
湛然連環踢出三腿,將三具尸體準確填入塌陷的大坑中,然后抬頭找了一下方向,繼續向原定目標前行。
他在風沙中漸漸遠去,不一會就不見了身影。
又過了一會,湛然遇襲之處,黃沙地突兀拱起一個小沙包,停頓片刻,又消失不見。
沙土之下,一個褐衣人似在沙礫中游泳,速度快絕,不一會便超過了湛然,他的速度仍舊不減,直到地面上的風沙漸漸變小,路面漸漸不在只是沙礫。
前面在繼續鉆動就是硬土,褐衣人一手抬起,向上一戳,一只手露出地面,他的身軀如泥鰍般來回扭動。
褐衣人蹦跶出來,掃了一眼四周,急急向西南方而行。
不一會,他的視線中,出現了十三個馬賊。
湛然走在沙地上,漸漸感覺到腳下的變化,落步時沙礫陷落越來越淺,遮蔽視線的風沙也漸漸變得稀薄。
快到了!
連著走了兩天兩夜啊,終于到盡頭了。
就像長跑到最后都要留力氣沖刺,湛然一直沒有動用輕功趕路就是為了這一刻。
他迫不及待,只想趕緊遠離沙礫。
腳下猛然發勁,身影化成一道流星,筆直而行,在越顯稀薄的沙地犁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如稚童握在手中的毛筆,毛筆觸在宣紙的瞬間,劃拉出一條直線。
身邊的風沙逐漸減少,直到幾乎沒有風沙揚在半空,湛然停下腳步。
一把摘掉頭上的斗笠,渾身的氣勁流轉,一個細微的抖動從丹田而起,傳遍周身,氣勁向外震蕩發散。
肩膀、手臂、軀干、大腿、小腿…所有的沙子通通隨著風靈氣勁飛散四周,斗笠上的層層黃沙也隨之抖落出去。
湛然還未邁步,腳趾輕微動彈兩下,仍舊有沙礫在長靴中。
他直接原地而坐,傾倒出兩只靴子中的沙礫,然后穿好靴子,站起身來。
他大口大口呼吸著。
沒有風沙夾雜,真好!
干干凈凈,清清爽爽,舒服。
湛然重新戴上斗笠,笑了笑,“這一路程總算是走了四分之三咯。”
出了風沙之地,湛然也沒有立刻以輕功趕路。
畢竟葉老頭說的馬賊雖沒有出現,但是劫道卻真有,必須保留實力,讓自己維持狀態。
走著走著,四周不再是清一色的黃沙,就連土地上也出現少許青草,眺望遠處,一些胡楊零星散落著,若佳人翹首,等待風沙中的情郎歸來。
一路步行,湛然耳畔忽有風兒傳來馬蹄聲,馬匹不少,莫約十多匹。
湛然側身站立,以單耳對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匯聚精神辨別著人馬多寡。
一共十三騎,聽著是急行而來,直奔自己所在。
這不可能是巧合,來人多半就是葉老頭說的馬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