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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故人

  星夜,一座大廈樓頂,姬玄迎風和一個古裝青年并肩而立,視野內白天大戰的地點盡收眼底。

  “所以你一直在這看我打生打死?”

  “是的,畢竟是你的第一次嘛,第一次總是很重要的。”

  姬玄扭頭看向身邊的藏天骸實在忍不住吐槽道:“能不能別說的這么歧義,要知道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真以為自己會死,我自己都不確定能活下去,你就眼睜睜看著?”

  藏天骸攤開雙手,好笑道:“你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嗎?干翻整整一個大境界的敵人,蓮子沒用就自行筑基成功。少年,你的潛力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當然,主要還是我教的好,最后一劍有那么點意思。”

  姬玄無語,這混蛋操蛋的性格還真是一點沒變。

  “話說下面那血池內的精魂你真不要?”玩笑過后藏天骸正色問道,“十幾萬的精魂足夠讓你筑基與元神同修。”

  姬玄搖頭:“如果我的修為需要他人的血肉靈魂,那么這修為不要也罷。再說,誰說沒了下面的精魂我就不能筑基與元神同修?”

  藏天骸挑了挑好看的柳葉眉,釋然道:“也是,看了一遍劍氣留形就會,你現在不僅是筑基一重了,還是元神一轉的人物了。”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我的資質在你們地界算好算差?”

  “嗯…怎么說呢,比不上那些天之驕子,但不算差的離譜。”

  “那么筑基與元神同修的人多嗎?”

  “小子,稍微傳承久遠的勢力都會知道筑基與元神同修僅僅是基本操作。你打敗的那條青睛黑麟蛇不過來自一個聲名不顯的小勢力,要不是看過那些人的名單我根本不知道還有毒龍澗這個地方。”

  “那么天之驕子的實力到底如何?”姬玄又好奇問道。

  藏天骸搖頭嘆息:“告訴你會打擊你信心的,還是不知道為好。”

  “我還沒這么脆弱。”姬玄無語。

  “有人生來就是真仙,你確定要比?”

  “emmmm……。”

  姬玄這次真無語望天了,這打擊來得實在太快。

  望了一眼天色,姬玄說道:“我該走了,去見一見故人了,你呢?”

  藏天骸瞇起雙眼,沉吟道:“我估計你也不會回山了,那些蓮子你盡早用了,你如今筑基與元神同修,蓮子的功效能把你修為推到筑基五重與元神五轉。”

  “蓮子還有提升元神的功效?”

  “我又沒說過沒有,不修元神的話蓮子會盡數化作天地元氣成為你劍氣的資糧,現在你修了元神自然有一部分轉換成魂力供你元神吞噬。”

  “這么厲害啊,這蓮子有名字嗎?”姬玄右手出現了那根血色蓮蓬,看了一眼雪白蓮子好奇道。

  藏天骸自傲一笑:“當然,我給你的東西豈能有差,它叫千葉不死幽冥血蓮。”

  “你取的名字?”

  “當然。”

  “………”。

  姬玄頭疼扶額,早知就不問了,這中二的名字實在讓他無語吐槽。

  似乎這個名字有些名不副實,藏天骸又連忙解釋道:“當然,你手中的血蓮只是從百年子株上摘下的,真正的千葉不死幽冥血蓮子不會比九千年的蟠桃差。保你吃了立地成仙,長生不死。”

  “你不用解釋這么多,我懂。”姬玄滿臉不信,這家伙的人品實在有待商榷。

  見姬玄懷疑的樣子藏天骸惱羞成怒道:“騙你做甚?要不是上一批成熟的蓮子被我當糖豆吃了,我立馬拿出來讓你開開眼界。”

  “我信,你別激動。”

  “你的樣子可不像相信的樣子。”

  “我真信。”

  ……………

  一座坐落在郊外的大院燈火通明,李成幾人圍坐在餐廳的一張大方桌上吃著火鍋。桌上擺滿牛羊肉片,蔬菜反而沒有多少,和昨天的情形恰恰相反。

  李成,李大明,張康成,張秀秀,高陽五人的神色再不復往昔的擔驚受怕,臉上全露著劫后余生的喜悅。

  席間,高陽起身高舉酒杯,興奮道:“大家一起再來一杯,慶祝我們活了下來。”

  張康成也喝的滿臉通紅,大聲附和:“好,今天不醉不歸。”

  邊上的張秀秀拉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嘟起嘴不滿道:“高叔叔你別勸酒了,我爸都快喝醉了。”

  “哈哈,秀秀啊,想喝醉的人不用勸就會自己醉了,你看這桌上五人除了你不喝酒外,我們剩下四人今晚誰不想醉?”

  張秀秀看了四人一眼,果然如高叔叔所說,李大叔已經醉眼迷離,手中酒杯卻不停,李大哥同樣如此,自己的父親更是不堪,站起的身體已經搖搖晃晃了。

  她明白這幾個月生死的壓力幾乎把他們逼瘋,現在借著酒勁釋放呢。

  “那也要少喝點。”張秀秀嘀咕道,可惜聲音早已淹沒在推杯換盞中。

  望著他們如負重釋的面容,張秀秀在席間支起小腦袋,腦中閃過白天少年的影像。

  她離戰場很遠,幾乎看不見少年的面容。曾經的姬玄在她心里是一個長得秀氣的少年,她比他要小幾個月,卻在鎮上同一年級上學,只不過不是一個班。

  初三的時候姬玄為了應付中考甚至還在她家住過一個月,她對姬玄的印象是安靜,不喜說話,但待在他身邊卻令人感到安心。

  中考之后兩人上了不同的高校,再之后大學更是不在同一個城市,自己留在了本市,姬玄卻去了外市。

  這些年間只有逢年過節父親帶自己回老家過年才能見他一面,只是兩人依舊話不多,對彼此的印象還停在鎮上上初中的時候。

  她從沒想過今天天上的人影會是她熟悉的人,哪怕早已被李成告知她還是不敢相信。

  “他的世界是不是和我們不同?”

  張秀秀呢喃出聲,邊上的張康成聞言愣了一下問道:“秀秀,你在說誰?”

  “在說……”。

  “咚咚。”

  恰在張秀秀準備應答的同時,大門被敲響了。

  “這么晚了還有誰啊?”高陽嘟嚷著起身,打開大門,一個胸前襯衣破開還殘留著血跡的少年就站在門外。

  “你是……你是白天的…”,高陽結結巴巴愣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門外,姬玄點頭,“你好,我找李成他們。”

  “快進來,我們正吃著飯呢,正好一起。”這時高陽才覺得自己嘴里利索起來,連忙招呼道。

  “打擾了。”姬玄說了一聲走進大廳,走了幾步就見到了餐廳里李成幾人。

  張秀秀第一時間看見這熟悉卻又陌生的少年,咬著嘴角怯生生道:“姬玄哥哥。”

  姬玄微笑著打了個招呼:“是秀秀啊,好久不見了。”

  這時所有人都見到了姬玄的模樣,張康成更是激動的站了起來,顫抖道:“姬玄,你還好吧。”他的雙眼透過暗紅襯衣落在姬玄胸前的血痂上面。

  姬玄輕聲回道:“張叔,我沒事的,我是來看看你們的。”眸光在李成脫了帽子的頭發和獸耳上一凝。

  “來來,都別站著,坐下邊吃邊聊。”高陽回來招呼道。

  在一張空椅上坐下,一桌人相顧無言。

  最后還是李成問道:“你白天怎么突然走了?”

  姬玄平靜回道:“遇上點事先走一步。”其實哪有什么事,只是他不會應付那樣的場景,所以才走的,后來見到藏天骸卻是另一回事了。

  “你的身上又發生了什么,怎么變成如今的模樣?”

  李成摸了一下自己的獸耳,苦笑一聲,“我也不明白,那個蛇妖說我有涂山狐族血脈,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他還傳了我一片提純血脈的法決,所以我就成了這副模樣。”

  聽后姬玄認真看了一下李成那和狐耳無二的獸耳才說道:“大概是真的,他沒有騙你的必要。”

  “呵呵”一聲,李成自嘲道:“所以如今我也是一個妖怪了。”

  姬玄沉默片刻又道:“你沒有必要糾結這些,我來這里除了看看你們外,還來給你們送一件東西的。”

  一枚青色玉簡被姬玄放在了桌上,他隨后又說道:“這是一篇煉氣心法,貼在額頭即可感應。適合大多數人,所以你們傳下去,努力修行吧。”

  李成望著桌上的玉簡,有些遲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們世界發生了什么?”

  姬玄點頭:“是,但我不會告訴你們的。”他在心里暗暗嘆息:難道要我告訴你們這個世界馬上就不在了,我們會去神話中生活?修為沒有筑基的會死?再過大半年天地元氣灌體,會有很多人經受不住死去?

  現在他有點明白藏天骸對他的隱瞞了,有些事還真的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如果告訴李成他們馬上世界末日,能靜下心修行的有幾人?從以往影視作品中應當能看出末日來臨之際的人們大多在絕望中瘋狂,安安靜靜等死的有幾人?

  事情交待完,姬玄望著桌上還在沸騰的火鍋,蒸汽映照下曾經熟悉的面容,他突然覺得很陌生。

  “邊吃邊聊啊”,高陽又招呼道,“對了,你喝酒吧,我敬你一杯。”

  姬玄笑著一飲而盡,辛辣的味道入喉,心底卻有些悲哀。

  “似乎...…世界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他們,一部分才是我。”姬玄發現自己融入不了這種生活了,不僅因為實力,還因為心境。

  當一個人的心永遠平淡如水,凡世的喧囂和明亮,世俗的快樂幸福和痛苦灰暗其實是云淡風輕。

  自他來了后,不僅酒桌上的氛圍淡了許多,連說話聲亦是如此,更不說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復雜目光。

  “這就是我追尋的嗎?”姬玄低頭默默問著自己。

  沒人給他答案,就好像他始終不明白世界為什么會變?自己為何得了極劍訣?

  他默默陪著幾人飲酒,菜吃的極少,只是偶爾說幾句,大多是曾經往事,現在的事他不說他們也不問。說實話這種溫馨的感覺自爺爺走后他很久沒有過了,但哪怕再不舍,這場宴會終有散場的一刻。

  等到桌上的菜盡數進了幾人肚子,姬玄起身說道:“我該走了。”

  桌上的幾人同時起身,臉上一副想挽留卻又不知如何挽留的神色,最終還是張秀秀咬著嘴唇說了一句。

  “姬玄哥哥明天再走吧,你的衣服都破了,還有很多血跡,在這里先洗個澡吧,我去給你拿衣服。”

  說完不等姬玄回話,她就已經離開這里,留給姬玄一個背影。

  姬玄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胸口,無聲點了下頭。

  這時餐廳里的氣氛才恢復正常,張康成一臉笑容道:“我去給你安排房間。”

  “謝謝。”姬玄輕聲道謝。

  一行人離開餐廳來到客廳,姬玄自顧自的去衛生間洗澡。

  脫掉衣服,打開花灑,溫熱的水傾泄而下,姬玄胸前暗紅的血痂一點點脫落,露出與周邊一般無二的皮膚。

  “姬玄哥哥,衣服我放在門口了。”

  “我知道了。”

  “哥哥知道我大學學的什么專業嗎?”門外張秀秀的聲音突然有些調皮。

  姬玄有些不確定道:“是服裝設計吧?”

  “是哩,不過是古裝設計,嘻嘻,我給了你一個驚喜,你猜猜看。”

  “門口衣服不會是古裝吧?”

  “是哩,上學的時候我做了許多件,這一件應該很適合你。哥哥,你還記得自己學的什么專業嗎?”

  思緒飛到以前,明明是幾年前的事卻仿佛隔了層紗般那樣模糊。

  “我學的是美術。”

  兩人就隔著一扇門聊了起來。

  “那哥哥在大學有交到女朋友嗎?”

  “沒有…”。

  腦中思緒紛飛,明亮寬敞的教室,一排排的畫板,依稀有一人在畫板前專心致志,身影綽約多姿,修長的脖頸潔白。

  “我大學才上了一個多月就因為爺爺的事回家了,那么短的時間上哪里找女朋友?”姬玄接著解釋道,心里卻有點失落,曾經是有這樣一個人在他心里的,盡管對方不知道。

  “我比哥哥好點,之后又上了兩年才不上的。那時世界變化好大,好多同學都走了,老師也走了不少,學校真是開不下去我才離開的。然后…然后媽媽在鎮上出事了我們才搬到這里了。”說到這里張秀秀語氣哽咽。

  “阿姨怎么了?”

  “媽媽在鎮醫院工作,那時候天天有人受傷,媽媽太勞累倒在地上就沒起來。”

  聽著張秀秀難過的聲音,姬玄同樣不好受,畢竟曾經熟悉的人越來越少了。

  “不說這個了,我不打擾哥哥洗澡了,我去看看哥哥給的心法,爭取早日像哥哥一樣能保護他人。”

  不等姬玄安慰,張秀秀已經轉移了話題,之后只有遠去的腳步聲。

  過了沒多久衛生間內的水聲也停止,姬玄自門外取來衣服穿上,然后同樣來到客廳。

  幾人本在沙發上討論著剛剛看完的心法,見到此時的姬玄瞬間安靜。

  一襲雪白長衣飄逸,及背的黑發柔順披在腦后,五官俊美,眸光深邃而明亮,腰間一條月色腰帶,踏云色長靴。行走間,人影衣擺繡著的雅致云紋月色滾邊蕩起漣漪,整個人似乎在散發著瑩瑩光輝。

  “姬玄哥哥,你真漂亮。”

  張秀秀打破了沉默,不過所說的話語只能讓姬玄苦笑。

  “漂亮”這個詞可真不是他想要的,不過這種修行帶來的變化他還真拒絕不了。

  有些受不了幾人異樣的目光,他問道:“我的臥室在哪?”

  “哦,哦,跟我來。”張康成起身領著姬玄進入臥室又道:“床單被套都是新的,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謝謝張叔了。”

  關上門,姬玄看著整潔干凈的房間,脫靴上了鋪的整整齊齊的床面盤腿坐下閉上了雙眼。

  人生有很多享樂,姬玄早在三年前就選擇好了。

  第二天天沒亮姬玄就準備離開,不過他剛打開房門走進客廳就見張秀秀在桌上縫制著什么東西。

  望著張秀秀通紅的雙眼,姬玄沉聲問道:“你沒睡?”

  張秀秀咬斷手上衣服的線頭,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就知道姬玄哥哥會不辭而別,所以先等著。但是太無聊了,所以把我以前做的衣服改了一下,讓哥哥可以帶走穿,一套衣服可不夠換哦。”

  看著張秀秀燦爛的笑容,再看看桌上七八套古裝,姬玄的心一痛,是什么樣的生活讓一個本該喜歡撒嬌性格活潑的女孩變成如今的安靜懂事?

  張秀秀默默把這些衣服分別裝進幾個大袋子里,柔聲道:“哥哥以后一個人要好好的,我會想你的。”

  “嗯。”姬玄答應了一聲,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卻發現什么也說不出。

  遞上幾個袋子,張秀秀突然抱住姬玄哭泣道:“袋子里只有一雙鞋,我來不及做了,你要好好活著啊,要來看我啊,我會為你做很多衣服和鞋子等你回來的。”

  “我一定回來看你們的。”

  姬玄的聲音有些顫抖,最終他沒敢回頭徑直走出了這個大院,他知道身后有一個女孩默默流著淚看著他。

  人生有很多無奈,離別只是其中之一,但那時的他很想留下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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