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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余波(一)

  五天后,江州,湖口戍港內。

  一艘大船在港內靠岸,剛一靠港,馬上有一個士官模樣的人來到停船處,與船上的人交談了一番,而后與附近值守的士卒商量了些什么,接著便回到了港內一座院落當中。

  院內,陳牧生正焦急的等在院內,見彭河幫的賀副幫主返回,便迎了上去,賀副幫主說道:“陳掌門,船到了。”

  陳掌門問道:“有在港內碰到我說的人嗎?”

  賀副幫主搖搖頭,說道:“沒有,陳掌門,你說的人我讓兄弟們時刻盯著呢,從您說的時候到現在,這都兩天了,一直沒有出現過。”

  陳掌門有些發愁了,這時,屋內兩名弟子扶著玉游子走了出來,玉游子上的傷已經得到了妥善處置,但體還十分虛弱,如今暫時只能被人攙扶著。來到陳掌門旁,玉游子問道:“掌門,莫侍衛說的人還沒來是嗎?”

  陳掌門點點頭,一旁賀副幫主說道:“要我說,陳掌門你們就不要再等了,我從江州府那邊聽來的風聲,好像最近江州城要嚴查往來航道,你們再不走,我怕到時候就麻煩了。”

  玉游子看向陳掌門說道:“陳掌門,你說怎么辦,莫廣跟咱們約定在兩天前他就該帶人到這里了,我不相信莫侍衛是能失信于人的人,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拖延了。”

  陳掌門左右踱步,想了一會兒,賀副幫主有些為難,說道:“陳掌門,再不做決定,我怕這個湖口戍里會有麻煩,把你們接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人來盤問了,咱們這么藏著也不是辦法。”

  陳掌門停下腳步,說道:“這樣吧,既然莫侍衛沒到,我便留在這里等他,玉游子長老,莫侍衛說的是他安排去處,既然他暫時沒到,你就先帶人往上游去,從鄂州走漢水岸陸路,往西北去往均州,蒼鷺劍派的秦掌門你也認得,與咱們重山派也有些關系,去那里距離京城也近,若是我得到了莫侍衛的消息,從那里過去也方便,你覺得怎么樣?”

  玉游子還在想,賀副幫主搶先說道:“這個主意好,玉游子長老,咱們的船能從水路走,比陸路快,你若是覺得可以,我這就安排船只。”

  玉游子說道:“掌門安排,我自然沒什么意見,不過掌門,你待在這里沒問題嗎?你可是剛從翠煙閣手里逃脫不久,你反倒比我們處境更危險。”

  陳掌門說道:“無妨,我自會注意,等你們走后,我要去一趟江州城,打探一下莫侍衛的消息,不會一直等在這里。”

  玉游子點頭,說道:“好吧,掌門你自有主張便好,等到有消息了,掌門你會趕過來嗎?”

  陳掌門卻搖搖頭說道:“這個就不好說了,玉游子長老,到了那邊以后,你可以把重山派的事給秦掌門講一講,有些東西,還是要讓他們知道,你把這些弟子帶好就行。”

  玉游子眉頭微皺,說道:“這么說,陳掌門你打算去找玉磯子嗎?”

  陳掌門說道:“是啊,玉瓏子的事算是了結了,我還有些疑問要問玉磯子,畢竟,我在翠煙閣的時候,他們的人一直在查玉磯子在哪,我得去搞清楚。”

  玉游子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是掌門,我聽你的。”

  賀副幫主聽了兩人的話,說道:“陳掌門,若是說定了,我這就去找船。”

  陳掌門說道:“你去吧,盡量低調一點,若是被人盯上了,玉游子長老的安危可就全在你手里了。”

  賀副幫主拍著脯說道:“放心吧,陳掌門,這附近水路之上,就沒有彭河幫搞不定的,沒人會知道船上是誰的。”

  均州,錫義山地界。

  天色漸晚,兩匹駿馬一前一后,來到一處館驛之中,館驛中的人見有人到了,趕忙迎出來,馬匹上兩人跳下,男的上前,出示腰間牌印,館驛的人見了牌印,態度立刻變得恭順,不必多說,二人正是祝士廉和孟姑娘。

  兩人把馬匹交給驛館的人,驛館中的兵卒詢問兩人是否要換馬,祝士廉只開口說道:“休息。”

  驛館的人看看祝士廉,再看看孟姑娘,剛想問需要準備幾間屋子休息,祝士廉先比了個手勢,孟姑娘沒看懂那手勢,驛館的人卻看懂了,口稱明白,便退了下去。

  孟姑娘有些納悶,問道:“祝公子,這個手勢是什么意思?”

  祝士廉看看她,說道:“簡單,同路,不同道,客人。”

  孟姑娘無奈地說道:“小女子都跟你走了這么久的路了,陪你走了好幾個州縣,你還把小女子當這么見外的人。”

  祝士廉并不回答,只是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孟姑娘跟他去館驛里面再說。

  此地館驛并不大,養驛馬占據的地方比較多,留給人的地方就比較少了,但仍有一個不大的酒肆,供留駐此地的驛卒休息,兩人來到酒肆之中坐定,叫了酒菜,祝士廉說道:“今,我請。”

  孟姑娘疑惑地問道:“祝公子,咱們出發之后,一路走走停停,見酒館就休息,昨你請,前你請,大前也是你請,每天走不到十幾里路,你不是在耍我吧?”

  小二端上酒,祝士廉先為孟姑娘倒上一杯,說道:“京城,你請,出城,我請,事不急,請吧。”

  孟姑娘端起酒,嘗了一口,搖搖頭,這酒不太合她的意,祝士廉卻沒有計較,一飲而盡,孟姑娘搖搖頭,說道:“小女子之前以為,祝公子好酒貪杯,也是懂得欣賞懂品酒的人,現在看來,不論好壞,祝公子你只是單純的喜歡喝酒罷了啊。”

  祝士廉看著孟姑娘,說道:“不好嗎?”

  孟姑娘有些拿不準,問道:“你說什么不好,是問酒好不好還是問你這個格?”

  祝士廉晃了晃酒杯,說道:“酒。”

  “不好。比不上小女子請你喝的酒。”孟姑娘說道。

  祝士廉馬上對那邊的小二揮揮手,小二見狀,趕緊湊了過來,問道:“大爺,您有什么吩咐?”

  祝士廉一指酒杯,說道:“酒不好。”

  小二馬上面露難色,說道:“大爺,咱這地方在兩州邊界,本來就沒什么來往的人,酒都是從咱自己釀的,實在是沒更好的了。您要更好的酒,咱們這兒也搞不來啊。”

  祝士廉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看向孟姑娘,說道:“沒辦法。”

  孟姑娘被他氣得直翻白眼,但也無可奈何,誰讓她自己要跟著來的,她嫌棄地看著眼前的酒菜,端起來,一飲而盡,又猛吃了幾口菜,祝士廉看著她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嘴角有些上翹。

  見到祝士廉這么個表,孟姑娘雖然惱火,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讓她自己提議要跟祝士廉一起過來,一路上幾番想向祝士廉抗議,但祝士廉就一句話“請自便”就全部頂回來了,好不容易到了均州地界,離蒼鷺劍派所在之處不遠了,但祝士廉開始一兩歇,有時候路上沒有館驛,還要找個地方睡上半個時辰。

  正在孟姑娘賭氣的時候,突然之間,她看到祝士廉后一人,對她做了個手勢,她站起來,祝士廉問道:“怎么?”

  孟姑娘回了他一句氣話:“我自便。”轉便出了酒肆。酒肆之外,地上落著不知誰掉下的一個葫蘆,孟姑娘撿起葫蘆,從葫蘆底上摸出一張紙條,而后隨手把葫蘆丟到墻角。

  紙條上的消息讓孟姑娘有些猶豫,她想了想,把紙條撕碎,回到酒肆之內,祝士廉還坐在那里,問道:“有事?”

  “有事。”孟姑娘學著祝士廉的口氣,只說了這兩個字。

  “什么事?北都?”祝士廉猜到。

  孟姑娘端起酒杯,說道:“江州的事,祝公子,你知道那里發生了什么事嗎?”

  祝士廉笑笑,從背后掏出了一個葫蘆,放在了桌子上,孟姑娘詫異地看著那個她剛剛隨手扔掉的葫蘆,問道:“你從哪撿來的?”

  祝士廉手一指,酒肆一側的墻邊,有一扇小門,小門旁還有一扇小窗,孟姑娘問道:“這么說,小女子連點可以保密的事都沒了嗎?”

  祝士廉笑著說道:“有人找你,不必跟我,若有難處,我幫。”

  “那還真的要謝謝祝公子你的‘好心’了”孟姑娘白了他一眼,說道,“不過小女子我哪也不去,祝公子,你是要去送信的,走的這么慢,你還真不怕誤事啊。”

  祝士廉端起她的酒杯,自顧自的碰了一下,遞給孟姑娘,說道:“你喝,我說。”

  孟姑娘拿過酒杯,很干脆的一口喝掉,說道:“說吧。”

  祝士廉說道:“信到了。”

  孟姑娘當然早就猜到了,就等他親口說出來了,當下不滿地嘟囔道:“肯定到了,從我知道要給誰送信開始,那個李老板肯定就安排別的人去了,只是讓你帶著我,好讓我不做別的打算罷了。”

  祝士廉干脆很真誠地點點頭,說道:“俗事,不管,不好嗎?”

  孟姑娘嘆氣道:“當然好,跟著祝公子這段時間,的確清閑。”

  祝士廉一指葫蘆,問道:“找你,告別?什么時候?”

  孟姑娘不理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小女子送祝公子的香囊,祝公子還帶著嗎?”

  祝士廉拍了拍腰間,說道:“帶著。”

  孟姑娘自己喝了一杯,問道:“那上面有一朵紫花,祝公子,后你可能在別的地方見到,后有空,小女子可以給你講講那朵紫花的故事。”

  綿州,魏城內。

  顧儀三人來到城中,此地已是綿州地界,氣象果然與劍州不同,一路上時刻警戒的梁女俠,到了這里反倒是最放松的一個,個中變化,顧儀這么個江湖見識不多的人也看得出來,這里的官府與百姓十分和諧,從百姓面貌一看便知,這里的確治理的井井有條。

  此地距離綿州府不到五十里,且可以走大路,接下來會十分好走,眼看天色已晚,三人便找了個客棧住下,正在晚飯閑聊之時,一個官差模樣的人突然來到客棧之內,左右看看,看到顧儀三人,便走了過來,問道:“三位可是自京城來的?”

  三個人互相看了看,梁嵐回答道:“是,官爺你找我們有事?”

  “不敢,您這么稱呼小的實在太客氣了,”那官差繼續問道,“那,想必您就是何夫人了?”

  梁嵐眉頭一皺,那官差趕忙說道:“看來是了,何夫人您放心,小的是送信來的,不是為別的事。”

  梁嵐問道:“給我的信?誰讓你來送的?”

  誰知道那官差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給何夫人您的信,”他有轉向呂朝云,問道,“想必您就是呂大小姐了吧,這是從水塢來的信。”

  呂朝云一聽是水塢來的信,馬上站了起來,接過官差遞來的信,看看梁嵐,梁嵐說道:“去吧,想必是姨母她寫來的吧,你去單獨看吧。”

  呂朝云點點頭,自己去找個亮堂的地方讀信去了,那官差還站在一旁,梁嵐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們到這里的?”

  那官差說道:“回您的話,小的只知道您三人到了這座城,便每一個客棧都去到了,這時小的找來的最后一家了。”

  顧儀問道:“你不怕找錯了人?”

  那官差從囊袋之中取出一幅小畫軸,說道:“小的是根據畫像找人的,不會搞錯的。”

  梁嵐拿過畫軸,一打開,不啞然失笑,顧儀探頭看去,卻見畫軸上畫的正是呂朝云,梁嵐對顧儀說道:“這幅畫,是我前些年時候給朝云她畫的,留在水塢里了,沒想到被這么拿來用了。”

  她又抬頭對那官差問道:“這么說,你是水塢的人是嗎?”

  那官差答道:“小的出自湖州,后來到京城做事,之后便跟隨張太守一起來了這里,在綿州府做事。”

  梁嵐點點頭,問道:“這么說張太守知道我們來了對嗎?”

  那官差說道:“是,太守知道你們到了這里,何夫人若是方便,不妨盡快趕過去,張太守一直在等您。”

  梁嵐點點頭,呂朝云此時已經看完了信,回到桌旁,似乎有心事,顧儀問道:“朝云,信里有說什么嗎?”

  呂朝云點點頭,說道:“是,顧儀你記得咱們在翠煙閣里拿到的那幅畫吧。”

  顧儀應道:“當然記得,你從閣主那里拿到大和尚的畫,怎么,朝云,信里問那幅畫嗎?”

  呂朝云從行囊中取出畫軸,對那官差說道:“這是那幅畫,你把他帶走吧。”

  那官差卻有些猶豫,沒接那幅畫,說道:“可是…小的接到的命令,是…”

  呂朝云說道:“你接到什么命令都沒關系,你先把這幅畫送走,出門在外,本來就不用事事都聽他們安排,若是他們問了,就說是我不愿意回去。”

  “這…”官差顯得十分為難,看向梁嵐。

  梁嵐自然知道長城水塢的規矩,于是說道:“就按朝云說的辦吧,你把畫取走,就說是我說的,到時候她會理解的。”

  官差無可奈何,只好接過畫軸,說道:“好吧,那小的這就告辭了。”

  顧儀看著眼前兩人,問道:“朝云,令堂要你回家是嗎?”

  呂朝云點點頭,有些生氣,說道:“我難得出一趟遠門,誰要聽她的話,本姑娘想去哪就去哪,她管不著。”

  梁嵐不笑了出來,這姑娘和十年前的自己倒是差不多,顧儀卻連連搖頭,畢竟從朝云的神來看,真想要不理家中的安排,估計不會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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