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高素等人,又被陳爽安排著,到空地上去接收俘虜。
自從北邙山之戰開打之后,除了一開始“劃片防守”和在斷路工事中協助曲襲部防守時,何靖等人是親自領兵作戰,剩下的時候大都是被安排著接收俘虜和打掃戰場。沒有辦法,他們是步卒,又是新編練的兵馬,艱難的任務肯定是輪不到他們的。
這些沒有技術含量的活,讓想在這場戰事中有所表現的何靖等人非常不滿。這種不滿體現在實際的行動上,就是他們手下的兵,咋咋呼呼地,對秦軍的俘虜很是不客氣。不過,對于這些不甚惡劣的行徑,陳爽和劉牢之等人也體諒,只做未見。這也算是勝利者的一種福利吧,可以提升戰士們的心氣呢!
不過,不是所有的人都甘愿受到冷遇,徐林就是其中之一。在幾個親兵的簇擁下,徐林向著何靖走來,抱拳道:“在下虎威將軍徐林,敢問這位將軍…”
何靖瞥了他一眼,看著他腰間還挎著兵器,不由得“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不管你原來是什么人,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放下兵器,蹲在地下,排隊等候處理!”
徐林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沒想到這小小的軍官竟然敢對自己如此無禮。他強自分辨道:“我也是帶兵的將軍,你們如此也太無禮了吧?”
高素指著徐林,冷聲道:“開戰之前你們若是前來投誠,司州軍府自然會給與你們該有的禮遇。現在你們如同喪家之犬,倉皇逃出城門,還有什么臉面來要求禮遇?放下武器,等候處理,否則以襲擊駐軍論處!”
“你…”徐林氣不自勝,卻不敢真和這晉軍的小將翻臉。他的臉漲得通紅,嘴里兀自小聲嘟囔著什么。徐林的親兵在一旁見了,怕他此舉激怒晉軍的軍官惹來禍端。親兵們連忙上前幫他解了腰刀,放在了地下,然后拉著他排隊等待處理了。
從城門出來的秦軍士兵漸漸地少了,劉牢之遠遠地數了數東面那一片人,約莫著有三四千人的樣子。他不確定城里還有多少敵人,更不清楚城內是不是會突然殺出一支隊伍來。于是他傳令接收俘虜的陳爽,讓他從俘虜中選一個軍官來問話。
聽說劉牢之要找軍官問話,何靖和高素都指著蹲在地上的徐林對陳爽道:“剛才這人自稱是什么虎威將軍,想來是能知道城內的詳情的!將軍要問,只管將去!”
陳爽知道這兩人是什么德行,也不著惱,便親自過去把徐林請到了劉牢之面前。
劉牢之聽說這是孟津關的守將,連道“失敬”,這才問起孟津關內的情形。
徐林見劉牢之雖然年輕,舉手投足之間卻自有威儀。看這位接收俘虜的將軍都對他畢恭畢敬的,徐林知道這是一位上位已久的人物。徐林有心巴結,便向劉牢之詳細地解說起孟津關內的情形來。
徐林有意賣弄,說起徐成命人燒毀了船只,正在鼓動關內的秦軍“破釜沉舟”,誓死一戰。哪知道禍從天降,晉軍的天雷把他給活活炸死了。剩下的將軍中,官位最高的是石越,當時他在高臺旁邊,也被爆炸波及到,遠遠地看他摔倒了,不過卻沒有大礙。城內的守軍一共不足七千,其中徐林的三千部下大都逃出來了。剩下的人,還有徐成昨天帶回來的近兩千騎兵和一些隨軍的工匠。石越原先帶領的步卒,爆炸的時候也都在高臺前面,這個時候,應該也都跑出來了。孟津關有南北兩門,還有一些兵卒見勢不妙,從北門逃了出去。
聽到城內還有不少騎兵,劉牢之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覺得不安了。他起了警惕的心思,連忙親自來找劉義之。
城內,石越看著秦卒亂跑,心急如焚。不過事態已亂,石越也已經控制不住了。無奈之下,他不再管那些亂兵,只是帶著幾個親兵,一起把落在坑里的徐成抬了出來。
徐成受爆炸沖擊最為嚴重,他七竅流血,身上滿是木刺,已經當場氣絕。城內沒有準備棺材,石越讓親兵卸下門板,把徐成安置了上面。
這個時候,營房里面跑出了一群人,慌慌張張地想要往外跑。石越見了,大聲喝道:“董鶴,你們都是徐將軍麾下的精銳騎卒,怎么也要滿地亂跑?”
那董鶴見是石越,馬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帶著靠了過來:“將軍,騎兵隊在后面聽到了爆炸聲,又聽說徐將軍已經歿了,所有的人都亂成一團了。”
石越心中一動,知道徐成的這支騎軍若再沒有人約束,很快也就崩潰了。他心里一橫,對董鶴道:“大丈夫來這人世間一趟,總要轟轟烈烈才成!我大秦的英雄們,豈能就這樣任人宰割!走,我們去營中看一看,大家是不是還有拼死一戰的勇氣?”
董鶴看了石越一眼,心里很是不情愿。昨天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整座孟津關已經成了不設防的關隘。外面晉軍嚴陣以待,這個時候千余騎兵沖出去,那不是找死嗎?
石越看著董鶴的表情,知道他是不情愿繼續作戰,便道:“若我們就此放棄抵抗,那就再也回不了關中了。若我們集中所有的騎兵一路向西,總有一些人是能突圍出去的。河陰、新安一帶多山,我們未必不能存活下來!我們此戰雖敗,卻能帶著司州的虛實回去,天王一定不會苛待我們的!”
董鶴心中念頭急轉,知道石越所說的是實情。不過這一千多人沖出去,擺明了是兇多吉少,大部分人是要被犧牲掉的。
“管他娘的!披上這身皮的時候,這條命便不是自己的了!與其被司州兵抓去當奴隸,不如轟轟烈烈地作戰一場!”
董鶴這么想著,便對石越拱手道:“將軍說的是,我們這就到軍營里面去,勸說兄弟們一起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