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年五月十八,鷹揚將軍、北豫州別駕劉牢之從襄陽郡趕回了陳縣。
別駕,全稱為“別駕從事史”,秦置官,州刺史的佐官。別駕相當于后世的秘書長,乃是刺史之下的第一人。別駕的地位很高,隨刺史出巡時,其余的佐官共乘一車,別駕單獨乘一輛,其車輛的規制與刺史相差也不大,故稱“別駕”。劉義之征辟劉牢之為北豫州別駕,就是把北豫州的治權交到了劉牢之的手上了。
這些日子,人口大量涌入,可忙壞了陳郡主簿楚寰。
陳郡在年前不過是一千八百二十二戶人家。作為一州的治所所在,委實是難以勝任。年后,先是從燕國換回來的原汝南、潁川百姓七百一十二戶,按照劉牢之的意思全部安置在了陳郡;然后莊相從緱氏領回來了二千輔兵;緊接著,壽春戰事興起,劉牢之派人送來從陸城遷回的陳郡百姓一千五百六十三戶,把他們全部安置到了陽夏縣;四月底,壽春戰事結束,呂濤帶著四千兵馬和他們的家眷三千八百九十四戶又趕來了。不止如此,劉牢之還建議把梁國并入陳郡。慕容垂曾經駐梁國,現在梁國雖然殘破,相信至少還有三千戶百姓。短短數月的時間里,楚寰管轄的人口一下子多出來五倍還要多,何況這里還有近萬駐軍!
人口大量涌入,導致糧食的消耗陡增,楚寰頓時覺得有些吃不消了。若非呂濤帶著的這些軍戶同時也成了運糧的民夫,這陳縣的百姓和駐軍,恐怕就要餓肚子了。
“別駕,幸虧現在已經開始進入雨季,汝水中水量充足,壽春來的運糧大船可以直接溯水而上。否則的話,這里這么多的人恐怕就要餓肚子了。”楚寰看著停泊在碼頭上的大輪船,對劉牢之道。
劉牢之點了點頭:“這條鴻溝現在已經淤積的不成樣子了。這條河道將是我們北豫州的交通干線,不可不重視。等到今年秋后,你組織全郡的百姓,把陳郡到項縣這一段運河清理出來。在陳縣這里,要修建一座水閘,免得以后旱季的時候影響這運河的通運。”
楚寰點頭答應了下來。現在陳郡人口“充足”,清理一段河道并不成問題。
這么多的人口突然涌入,自然需要分流。劉牢之原來是希望在陳郡設置四個縣,現在陽夏有了從陸城搬遷來的人口,也可以單獨立縣了。楚寰今日來,就是和劉牢之討論安置百姓的辦法。
“不管是從豫州來的軍戶還是從其他地方轉來的民戶,大約每三百戶設置一處農莊。至于管理農莊的人才,可以從壽春或者安豐郡征辟!”劉牢之吩咐道。
楚寰點頭稱是。這是劉家安置百姓的一貫做法,他也是這么準備的。
劉牢之接著道:“這些新建的農莊,要全部依托鴻溝、睢水、渦水的兩側修建。這些農莊可以距離河岸一到二里地,但不可以離得過遠。”
楚寰點了點頭。這也是劉牢之早就提過的,現在北豫州沒有能力大規模的修建道路,最好的解決運輸的辦法就是依托河流。只要把這幾條河流治理好了,北豫州、司州和兗州就能夠有效的交流,從淮南的絲綢、棉花、茶葉、成藥以及海邊的魚、鹽和海外的物產,就可以順著河流源源不斷地送過來。而且沿河立莊,也可以為航運提供足夠的纖夫,要知道從淮水往淮北運輸貨物,都是逆水而行,需要大量的纖夫才能成功的運輸。
唯一可慮者,新建這么多的農莊,需要修建的房子太多,需要耗費太多的人力,而且需要的磚瓦太多,一時也難以齊備。劉牢之來之前,楚寰已經從這些新來的百姓之間招募了一些泥瓦匠,準備用來修建房屋,但是數量遠遠不夠,于是楚寰便向劉牢之求助。
劉牢之笑道:“這個我已經給你考慮到了。送到這里的那些輔助兵,已經有數百人在洛陽學習了修建房屋的技術。另外,你可以從當地的百姓之間征召泥瓦匠。這不是服役,我們可以支付給他們薪水!”
楚寰所慮者,就是沒有錢,現在劉牢之既然答應可以支付薪水,他還有什么好顧慮的,當即答應了下來。
“別駕,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本地的百姓們手中采買大木和磚瓦石料?”楚寰問道。
“自然可以!陳郡的錢莊不是已經開起來了嗎?你從錢莊里面借些錢,專門用來做此事,先給這些百姓們點甜頭嘗嘗。在農閑的時候,讓這些當地的百姓前來服役,不能讓他們覺得沒有官府管束!”劉牢之道。
“誘之以利”和“使用勞役”是劉牢之擴大影響力慣常使用的手段。只要當地的百姓肯走出塢壁與官府交流起來,官府很快就可以把影響力擴大到這些塢壁中去。安豐郡里大別山中的蠻人就是這么被一步步“誘拐”出來的,現在那里的蠻人不但會從山中往外販運大木、野味和蘑菇等山珍,甚至還有人出山定居,成為了朝廷的編戶齊民。劉家的官吏嚴格按照朝廷規定的服役期限征役,一旦百姓們超期服役,官府會根據工作量給與一定的報酬。官府給的報酬雖然不高,卻仍然比他們在山間打獵或者勞作賺取得多,所以在安豐郡,百姓們并不怕為官府服役。
這些事楚寰知之甚深,做起來也是輕車熟路。
“幸虧別駕在陳留大敗燕軍,讓陳郡的這些豪族知道了咱們的實力。下官每次到塢壁之中公干的時候,這些豪族都畢恭畢敬,這都是別駕一刀一槍換來的啊!”楚寰恭維道。
“亂世中的百姓,畏威而不懷德,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劉牢之笑道,“我們也不是窮兇極惡之輩,不會強自壓榨百姓的。——現在百姓困苦如此,即便是想要壓榨,液壓榨不出什么來!”
楚寰和馮喬聽了,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