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長史是要勸降劉義之,這個恐怕不容易吧?”慕容垂道,“我聽說這劉義之并沒有把家眷帶在身邊,而是留在了淮南。這樣一個人,他怎么會輕易地投靠燕國呢?”
申笑道:“人的野心是會隨著自己的地位上升,而不斷滋生的。劉義之初來洛陽時,手上不過千余人,那個時候,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會想到,有一天他敢介入秦國的內亂吧?”
慕容垂點了點頭。際遇這事,誰又說得清楚呢。他自幼被父皇喜愛,滿懷大志想要為國征討四方,卻被兩代帝王猜忌。若不是這次桓溫大軍北伐,自己恐怕這輩子都沒有機會領兵吧?
申接著說道:“劉義之悍然介入秦國內戰,事先一定不會得到晉廷和桓溫的許可。他此舉旨在擴充自己的勢力,豈能不引起他人的忌憚?只要晉廷和桓溫對他心存忌憚,即便是他不為利誘,拒絕投燕,我們也可以四處散布流言,讓他難以自處。”
慕容垂臉色凝重:“左長史是想離間他們?”
申笑道:“不錯!劉義之現在還沒有自立的實力,一旦晉廷對他有所動作,他必然難以招架。等他走投無路的時候,除了投靠燕國,還有什么路可走呢?”
慕容垂搖了搖頭,他可不認為劉義之那么容易對付。
“晉廷現在還沒有能力顧上洛陽的事,只要劉義之沒有明顯反叛的動作,晉廷是不會把他怎么樣的。如果把劉義之逼急了,說不得他會攻擊燕國,以此表明心跡呢。即便劉義之想要轉投他國,也未必只有一個選擇!這幾年我燕國不重武備,劉義之豈有不知之理?”慕容垂道。
諸將都有些嘆息。慕容垂說燕國不重武備,已經說得很是委婉。這兩年燕國朝堂上烏煙瘴氣,敢戰之士得不到重用,劉義之即便想另投他國,也未必會選擇燕國。
申皺眉道:“劉義之介入秦國內戰,在關中殺戮不少,苻堅豈能容他?”
慕容垂笑道:“秦國跟劉義之在潼關斗了半年多,死傷無數,卻始終奈何不了他。這個時候劉義之若肯歸順,苻堅必定欣喜若狂,豈有不肯接納的道理?”
悉羅騰插嘴道:“這個劉義之,這兩年殺傷我燕國的將領和士卒可也不少!他若不識相,不肯歸順我國,我們不妨和秦國聯手滅了他!”
慕容垂看著悉羅騰,說道:“氐秦,虎狼之國,與他們聯手,可未必能落得了好。這次陛下向秦國求救,秦國兩萬兵馬到獲嘉縣,卻遲遲不肯發兵擊晉軍,坐觀我們和晉國打生打死,其心思很是歹毒啊!劉義之現在擋在我們和秦國之間,未必沒有好處。”
申道:“吳王說的對,秦國不可相信。只是如此一來,這離間之計倒是用不得了。”
若劉義之投降秦國,則秦國立即結束內戰,而且把洛陽、虎牢關這些地方都納入囊中。那時候秦國必然會和燕國爭奪河南,還不如現在被劉義之占著這些地方呢!
慕容垂卻道:“離間計雖然用不得了,我們卻不妨派人去跟劉義之接觸。對其許以重利,哪怕是土地。即便劉義之不愿投向燕國,能讓他對此次戰事置身事外,對我們而言也是有很大的好處的。”
申看著慕容垂,笑道:“吳王這是要行緩兵之計了,這倒是個好辦法。”
諸將齊聲稱贊吳王妙計。
慕容垂笑道:“此舉也是有不小的風險的。這個劉義之可不是一個易與之輩,若是被他看出破綻來,只怕他會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來!”
申卻不以為然,笑道:“劉義之現在遠在潼關,沒那么快作出反應來。劉牢之雖然是他的從弟,這樣的大事只怕也不敢自專,必會報請劉義之決定。只要能讓滎陽的守軍驚疑不定,就足以遲緩他們的行動了!”
慕容垂點了點頭,對申道:“現在軍中缺乏能出使滎陽的人選,不知左長史能否屈尊前往?”
申臉色鄭重了起來,向慕容垂拱手道:“為國效力,雖九死而不悔,何況僅僅是出使一趟?愿前往滎陽,說降劉義之!”
“有勞左長史!”慕容垂道。
悉羅騰接著道:“吳王,按照晉軍現在的行軍速度,再有兩天就可以到倉垣。我們可以派斥候繞道超越晉軍,提前打探那周圍的情況。如果情況允許,我們不妨就在倉垣襲擊晉軍。”
慕容垂嘆道:“還是先看晉軍的行軍狀態吧。我聽說范陽王曾經帶著燕軍騎兵,與豫州軍在倉垣附近展開了激戰,最終被滎陽軍重創而慘敗!連副將劉當都折在了那里。這倉垣地方,說起來是燕軍的傷心地啊!”
悉羅騰聽了,神色肅穆起來。倉垣離滎陽太近,滎陽軍隨時可能出現。如果像上次一樣,在燕軍和北伐軍糾纏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出現,那這八千燕軍只怕也難以保全。桓溫手下有四五萬兵馬,可比豫州軍的實力強多了。
“這么說,這倉垣確實不是一個決戰的好地方!”悉羅騰嘆道。
申安慰道:“將軍不必擔憂。反正現在晉軍走得也不快,我們并不難追及。大軍不妨先等一等,看看劉義之方面到底是個什么反應。如果某這次出使能穩住滎陽軍,使大軍沒有了后顧之憂,那么我們即便是在倉垣與桓溫決戰也無妨!若是滎陽方面態度不明,我們還是要避免在倉垣與晉軍交戰為好!”
“左長史說得不錯!我們還是先看看左長史與滎陽交涉的結果再決定大軍的行止!”慕容垂道,“寧可放桓溫回到晉國,我們也不能冒險出擊。失了這些士卒,我燕國的安危可就難以保障了!”
悉羅騰暗道:“吳王雖然善戰,卻被壓抑已久,若此戰敗歸,恐怕慕容評等人不妨放棄落井下石的機會,所以吳王寧肯謹慎些行事!”
“吳王之言甚是!”悉羅騰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