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等一行人進了壽春城,朱綽不想一起進刺史府,便與兩人告了別,先自回家去了。劉高二人則徑直進了刺史府,求見袁瑾。
袁瑾三十五六歲年紀,看起來是個儒雅之人。他多年輔佐父親處理庶務,見到劉高二人來,顯得很是親熱,絲毫未有怪罪的意思。不過他顯然是早已經得知了那日的事,只說是兩個兄弟孟浪,不合當街與人爭斗。
劉牢之忙解釋道:“高兄弟久在江南,第一次到壽春來,不識得兩位郎君,倒不是有意冒犯。他年輕氣盛,意氣用事,言語之間不肯服輸。高兄弟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覺得不過區區一匹馬,實在不值得兩邊爭執,所以他特意央求小子,一起前來,向中郎請罪!”說罷拉著高素,一起向前行禮。
高素上前,也說了些賠情的話。不過他到底年輕,心里不爽,言語間便有些硬邦邦的。
袁瑾心下冷笑:“高素從江南來,不識得袁家的人,你劉牢之總不會也不識得吧。當日你在城門口‘豪言壯語’,視我袁家如無物,可也不是有意冒犯?你不過是自恃家族實力雄厚,以為袁家不敢把你們怎么樣罷了!這高素既然是要來賠罪,卻又拉著劉牢之一起前來,不就是為了向我們炫示,你們這些豫州的舊將乃是休戚與共的嗎!我袁家又豈是可以輕辱的?只不過眼下正是用人之際,眼下實無必要為這些意氣之爭,妨礙了抗燕的大局。”
不過袁瑾心里雖然不爽,面上卻毫無慍色,他上前扶起二人,笑著說道:“都是將門子弟,有點小小的意氣之爭,乃是最尋常不過的事了,怎么就扯到冒犯不冒犯身上了!請罪的話,兩位再也休提!”
劉牢之拱手,恭維道:“世子胸懷寬廣,令人敬佩。只是不管怎么說,總是高兄弟沖撞了兩位郎君。今日我們特意把那惹事的馬匹送了過來,請世子轉交給兩位郎君!”
袁瑾暗道:“今日若是收下了你們的馬匹,你們還不知道要在外面怎么瞎嚷嚷呢。到時候袁家人欺負豫州舊將子弟的事,不但會損了袁家的名聲,還會讓你們這些謝氏舊將更加抱團,不服豫州軍府的管理。這兩個人哪里是前來賠情,分明是包藏禍心!”
“劉君這是說的什么話!某說過了,前事就此揭過,再也不要提了!袁家也不缺馬,沒有白要你們馬匹的道理。——我怎么聽說,你們與雙之他們,約定要以此馬作為彩頭,在八公山下相互比試?”
劉牢之心道:“你既然不要這馬,卻又要提及日后的比試,分明是要我們把馬輸給袁家。這是既想要拿到馬,又不想背上仗勢欺人的名頭。我們又不是袁家的門客,憑什么白白受你的欺辱!”
“世子說的沒錯,原來意氣之下,是有這樣的話的。只是我們兩家,哪有什么武勇之士,自然是不敢與袁家兩位郎君爭斗,如今沒有了彩頭,自然就不用比了!”
袁瑾笑道:“年輕人切磋武藝,也談不上什么爭斗不爭斗的。若你們的比試能讓我豫州的少年興起向武之風,也是保國利民的一樁善事!”
劉牢之搖頭道:“針鋒相對的私相爭斗,于國于民無利。世子若是想要讓豫州興起向武之風,莫如選拔豫州全郡內的尚武少年,進行比試,優勝者參府中軍事,也能彰顯中郎為國舉賢之心。只是我們兩家與袁家的人切磋,無論輸贏,都不免要讓人家說閑話。”
袁瑾搖了搖頭,眼下淮北戰事不順,豫州在后方舉行這等選拔賽事,難免讓人覺得不務正事。何況任命佐吏,乃是主官的權利,正可用來結交故義,招攬人才,豈能輕易把官職授受給不相干的人?
“劉君能想出全郡比試,以舉人才,足見心懷坦蕩,有大將之風!”袁瑾見他執意不肯相比,也不敢逼迫太甚,只得接著說道,“兩位不肯私斗,也是一樁美事,足以彰顯我豫州上下一心,共圖保晉大業,甚善!”
“至于這匹馬,就算是某代他們賞給高君的好了!”
袁瑾打定主意,這馬是不能收的,負面作用太大。若想要找回場子,日后有的是機會,何必急在一時,惹得滿城風雨?何況兩人已經前來賠情,若是此時不依不饒的,真就坐實了袁家仗勢欺人的惡名。眼下讓他們拿回這匹馬,反而會顯得袁家大度,有容人之量。
劉牢之無奈,只得和高素一起上前謝過。不管如何,能夠避免跟袁家直接沖突,哪怕只是暫時的,于劉高兩家都是有利的。何況現在淮北局勢糜爛,后方因為這等小事起沖突,總是不合時宜的。至于以后會不會與袁家的人再起沖突,劉牢之并不怎么擔心。
高素聽說袁瑾果然不肯收下這匹馬,自覺得面上有光,心里也很是高興。這匹馬跟隨他已經一年多了,甚又靈性,若非劉牢之提議,高素還真是不舍得給出去。
于是劉牢之和高素兩人說了些感激的話,便向袁瑾告辭出來。
高素以為事情已經圓滿解決,心里甚是快意,命侍從牽著馬,就要拉著劉牢之到酒樓里面去飲酒作樂。哪知道剛出府門,就見到袁雙之、袁愛之兄弟兩人帶著一群人堵在那里,看到高劉等人二話不說,沖了上來。一條大漢手執一把利斧,沖著高素那匹馬就砍了過來。
高素的隨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登時呆住了。那匹馬受此重擊,慘叫一聲,登時從脖子上噴出鮮血來,涂了那大漢一臉。那大漢不能視物,被那牽馬的侍從一腳踢在膝蓋上,慘叫著倒下來了。
原來那袁雙之兄弟不知道聽了誰的話,說是高素和劉牢之兩人,牽著那匹馬前往刺史府找世子告狀去了。袁瑾本就為這事把他們兩個臭罵了一頓,這時候高劉兩人還要來挑撥是非,登時令兄弟兩人大怒,再有身邊的人添油加醋地一攛掇,兩人惡從膽邊生,便帶著人來尋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