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哥怎么樣了?這個時間,鄧遐應該快到河南郡了吧?”
外面下著大雨,劉牢之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想著河南的戰事。只要穩扎穩打,撈取些功勞是沒什么問題的。問題是,擊退燕軍后,劉義之的路怎么走。跟陳祐他們混在一起肯定是不行的,那樣沒了自主權,想干點什么都不容易。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侍從來報,高素來了。
“快請到會客廳!”劉牢之興奮地道。
這些日子高素和何靖不在,可把劉牢之給憋壞了。從床上起來,讓松果幫著整理了衣服,這才慢慢向會客廳走去。
進了會客廳,劉牢之一把抱住了高素,高興地道:“高兄弟,這可有些日子沒見了!”
高素也很高興:“是啊。一見到大哥,什么煩心事都沒了!”
劉牢之聽得一愣:“怎么高兄弟最近過得不順心?”
高素苦笑道:“這些日子忙生意上的事,也沒個頭緒,可愁死我了。現在見到大哥,總算有個商議的人了!”
原來,高素是為了紅糖的銷路發愁。高家原來主做白酒的生意,兼著走私一些紅糖和白酒,后來又加上干魚和鹽,這些大都是依托劉家做的生意,市場都不亂,盈利也都很可觀。但是從劉牢之把紅糖的制法轉讓出去之后,各家為了爭取最大利潤,拼命地提高紅糖的產量,到現在紅糖的價格暴跌,每斤紅糖的批發價已經不足五十文。
紅糖量大了,價格便一直往下走,很多軍將趁機做起了紅糖走私的生意。做的人多了,再加上北方戰事頻仍,這走私紅糖的生意便不好做了。高素為謝家承銷過一次紅糖,謝家紅糖再次滯銷之后,還是找到了他,所以現在高素手里積壓了不少紅糖,眼看新的紅糖再有幾個月就上市了,高素可就愁起來了,這些日子到處奔走,也理不出個頭緒。
反倒是劉家出讓紅糖技術之后,專心做起白糖來,雖然價格也下滑了不少,銷量卻在穩步上升,基本上沒有收到沖擊。
劉牢之無奈地道:“謝家的紅糖我手里也有啊,現在北方對峙的厲害,買賣不好做了!”
高素苦著臉道:“難道就這么積壓在手里,那可都是錢啊!再過幾個月新的紅糖上市,說不得價錢還會下跌,那時候這些糖不就砸在手里了,這可怎么辦啊?”
劉牢之搖了搖頭,江南人口就這么多,消費能力就這么大,想要在內部消化怎么可能?北方…哎!
“現在洛陽正在被燕國圍攻,等過幾個月燕軍撤走了,說不得能往秦國和燕國賣一些,但是你想過沒有,關中離漢中不遠,難道漢中的武將會放著錢財不賺?”說來說去,北方邊境的生意也不好做。
高素點了點頭:“不管怎么說,北方人口要比江南多得多,這條路子都得試一試!”高素這是要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劉牢之看著高素無奈的表情,有些不忍。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只不過風險比較大而已!”劉牢之猶豫著說道。
高素像落水之人抓住了一跟稻草,哪里還顧得上風險?他抓著劉牢之的胳膊,急聲道:“大哥,快說是什么辦法,現在還管什么風險,只要能賣掉這些紅糖,做什么都成!”
劉牢之拿下了他的手,不滿地道:“你弄疼我了!多大個事,你至于這樣嗎?”
高素滿臉歉意:“哎呀,對不住了!一時激動,用力猛了些!”
劉牢之擺了擺手,讓他先坐下,讓松果上了茶。
高素在一旁坐立不安,強自按耐住,劉牢之見了,心里暗暗好笑。
喝了一會兒茶,劉牢之才繼續說道:“你也知道我近年造了不少大海船,就是準備用來走海路易貨的。北方雖亂,暫時也牽涉不到大河以北的冀州、幽州等地,再往北,還有高句麗、百濟等番邦小國。這幾年南北不通,北方的皮毛、藥材、獸筋甚至是戰馬在南方稀缺,南方的絲綢錦緞、白酒、書籍和糖,也難到北方,若是我們能渡海直到這些地方,與其交易,獲利必然不少!”
高素張大了口:“這…這也太大膽了吧!飄洋過海走這么遠,誰能辦得到?”
劉牢之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么?等時機成熟了,我還準備走一走南洋呢!從造福船開始,我便開始四處招募在海上行走的人才,這不,上個月姜寧領著人到晉安去考察,順路帶了兩大船的貨物過去。”
“晉安?”高素不解地問道,“晉安郡現在荒涼無比,多是些蠻人,一品匯去哪里能做什么?”
劉牢之卻道:“衣冠南渡,也有不少中原士族進入晉安郡。那里多山,生產大木、漆器,比起既陽更適合建造船廠。再者,從京口往南洋路途遙遠,晉安正好可以作為中繼站。”
高素嘆道:“看來大哥早就準備好了!南洋的香料、寶石、象牙等等寶物,確實都是巨利。大哥為什么執意往北去呢?”
劉牢之嘆道:“往南去不過是賺些錢財,往北走卻不同,戰馬、獸筋等都是戰略物資,而且一旦我們熟悉了水情,這廣闊的海岸線,到處都是我們的落腳點,我們可以隨時登陸作戰,那時候,燕國拿什么來防守?”
高素驚呆了,暗道:“原來大哥打得是這個主意!北方沿海地勢平坦,一旦著陸,四處是路,確實難以防守。如果陸上再配合大軍進攻,燕國非得手忙腳亂不可。”
“照大哥這個說法,此路可行。只是,兄弟家中,可沒有那么多能走海路的人啊!”
劉牢之慨然道:“這有何難處,只要你有意,我們一起組建一支船隊就是了。這么大的事,靠一家還真是難做到!”劉牢之準備到現在,也不過只有四只福船交付,剩下的船還要且等著呢,北方的海岸沙灘多,福船難以停靠,還要配備大量的沙船,再加上護衛的船,可不就是要上百只船才能走一遭嗎!
高素點了點頭:“這事我還要好好考慮考慮。”說到底,高家積壓的這些紅糖,也沒到讓高家破產的地步,是否值得冒這個險,還要慎重考慮才是。
最大的麻煩有望解決掉,高素心頭的壓力輕了不少,這才想起受人所托之事。
“大哥,小弟還有一事相求。”
劉牢之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詫異地道:“咱們之間還用這么客氣,有什么事盡管說!”
高素不好意思地道:“小弟也是受人所托。聽說大哥近日在江北動作不小,跟廣陵戴家和龐家起了沖突?”
劉牢之疑惑地道:“這話從何說起?當年哥哥把紅糖秘法轉讓給少府,少府拿不出那么多的錢,便把江北海陵縣以東的陂澤給了我,言明陂澤里的人口、物產都歸劉家所有,這事你是知道的啊!”
高素點了點頭,當年少府拿荒地賣給劉家,大家都覺得不值,當時誰又能想到劉牢之能用來賺大錢呢?
“既然給了我劉家,說不得我們也要好好經營。這些年江北的魚鹽出產不少,這么大的產業在那里,我豈能容忍有匪徒盤踞在里面?所以上次去江北,我便剿了一個土匪寨子,收服了一伙子魚幫,后來倒是聽說,那土匪頭目跟戴家有些瓜葛。”
高素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怎么聽說最近跟龐家還起了沖突?”
劉牢之道:“海陵縣東北,也盤踞著一伙土匪,首領叫做龐青,人數不少,平日里打劫過路的商賈,欺壓陂澤里的流人,為禍不小。前兩天劉平帶著人,把這個寨子圍了,誰知道龐家不知道怎么得了消息,竟然帶了部曲去救,兩下里沖突起來,傷了人命。劉平發起狠來,把龐青的寨子平了,龐家的部曲也拿了大半。聽說龐家不服,四處活動,想要讓官府插手此事!”
高素不屑地道:“官府哪有心思管他的事!何況他們桊養匪賊,本就不占理。”
劉牢之問道:“你怎么突然關心起這些爛事來?”
高素嘆道:“我最近焦頭爛額的,哪有心思管這些事!這戴家和龐家不知道聽誰說的,小弟與大哥相善,帶著胡家的人找到了我門上,想要讓我調停這事。令舅曾為戴河南的參軍,若是何大哥回來,他們也少不了找到門上去。”呂護、傅末波進攻洛陽的時候,河南太守戴施棄城而逃,劉牢之可實在看不上他。只不過若是舅舅何容真要出面,劉牢之自然也不能為了這么點小事,駁他的面子。
劉牢之恍然大悟:“原來是胡家的人摻和進來了。”胡家與戴家有親,劉牢之是知道的。
高素臉上一紅:“大哥莫要取笑。這事…”
劉牢之嗤笑一聲:“多大個事,還值得你為難?只要他們退出海陵陂澤,什么事都好說!”幾個無名之輩,劉牢之當然不放在眼里。
高素感激地道:“如此多謝大哥了,我讓他們親自來找你!”
劉牢之點了點頭:“好說。你轉告他們,賺錢的法子有的是,別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要是實在沒有路子,整幾條船跟著我們北上,一樣發財!”
高素唯唯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