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劉辯往北宮而去的人很多,一部分是因為劉虞這個大司馬的帶頭作用,另一部分卻是真的有了一種感慨,從何太后和劉辯的身上看到了歷史的影子。
大漢朝開國太祖高皇帝劉邦的妻子呂后,以及那位英年早逝的漢惠帝劉盈。
不管儒生們自己有多齷齪無恥,儒家倡導的始終是仁義禮智信,是孝悌忠義。雖然漢惠帝偏好黃老學說,但其廢除“挾書律”,允許民間藏書的政策無疑是對百家學說的莫大幫助。
是以惠帝在歷史上始終是以仁慈懦弱的形象登場,因孝悌難兩全而悲愴早逝的悲劇形象。
此時,一名友愛兄弟的皇帝,一名陰狠毒辣的太后,時空仿佛與三百年前的大漢產生了交錯。
不同的是,桀驁的劉辯與他的祖先性子迥異,劉盈在呂后面前始終是弱勢的,身為天子,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捆綁來保護兄弟,面對呂后的專政殘暴也無能為力。
班固嘆息說:“孝惠可謂寬仁之主。呂太后虧損至德,悲夫!”
而劉辯卻在這復道上踏出了反抗何太后的第一步,為了渤海王劉協,他違背了大漢朝“孝大于天”的傳統,這是違禮,但先例在前,群臣對此并不反感。
“大司馬,若朕有不測,渤海王便是新帝,一定要記住這一點。”跟在劉辯身邊的劉虞忽然聽到了細若蚊吟的聲音,頓時神情驟變。
“陛下!”劉虞輕喚了一聲。
劉辯堅決的道:“大漢朝需要穩定,朕知道這江山已經病入膏肓了,但朕不甘心,其他的事朕無能為力,但至少要保證皇位的傳承穩定!”
劉虞默然了半晌,嘆息道:“老臣明白了。”
劉辯開心的點了點頭,滿朝文武,此時能讓他信任的也只有這位大司馬了。
北宮乃是皇家禁宮,也就是皇室成員所居住之地。渤海王劉協的重要性人盡皆知,是以許褚也是第一時間將他救了出來。
其他人卻沒有這般好運,在亂軍面前,什么皇室雍容,高貴典雅都是空話,漢靈帝曾經的妃嬪,靈帝的女兒萬年公主,以及劉辯的妃嬪——唐姬。
唐姬出身潁川大族唐氏,這一族本不算出名,但漢桓帝時期,唐氏之中出了一個名人,大宦官唐衡。
“跋扈將軍”梁冀專橫,廢立天子,漢桓帝即位后隱忍了一十三年,在二十七歲的時候,年輕的漢桓帝與五名宦官合謀,一起誅殺了梁冀,而這五名宦官也因此封侯,權傾朝野,世稱“五侯”。
唐衡便是這五侯之一,自唐衡之后,唐氏也邁入了上層豪族的大門,唐衡之弟歷任司隸校尉、太常、司空,其兄為京兆尹,其余族人也多有封賞。
唐姬之父,便是兩千石的會稽太守。
后宮眷屬都驚恐莫名之時,出身大族的唐姬最先穩定了情緒,她召集了二三十名禁宮戍衛做護衛,保護著幾名核心人物向南宮方向而來。
這是很殘酷的決定,但從利益權衡的角度而言卻沒什么問題。漢靈帝的那些零零散散的妃嬪,其政治意義幾乎不存在,都是一些在何太后淫威之下瑟瑟發抖的人。
而萬年公主、唐姬等人物,若是落入了亂軍手里,對皇室威嚴的打擊是超乎尋常的。
年幼的萬年公主看著手中的簪子,有些懵懵懂懂,而唐姬囑咐她的那些話她也只記得一句“不能活著落到亂軍手里”。
不幸中的萬幸,這批禁宮戍衛是劉辯最后的班底,是經過許褚訓練的精銳,忠心與能力都有所保障。
而亂軍已經被皇宮的花花世界迷花了眼睛,早已散掉了建制,在宮中四散開來,只有最核心的一隊人馬仍然鍥而不舍的在搜索渤海王劉協的下落。
這種情況下,唐姬等人倒是有驚無險的與劉辯等人進行了匯合。
雖然沒找到劉協,但剛到北宮便尋到了唐姬和萬年公主,劉辯的情緒明顯好上了不少,雖然沒有唐姬和萬年公主那般神情激動,但微微彎起的嘴角還是證明他心情不錯。
“待尋到渤海王,朕與你們一起出城,調集禁軍平叛!”此前還有些絕望,甚至心生死志的劉辯陡然生出一股豪氣。
劉辯生出了希望,也感染了其他人,百官之中一些壯年官員開始從地上拾取一些亂軍的武器,雖然刀戟用起來不甚順手,但終歸是有殺敵之效。
甚至白發蒼蒼的劉虞都提起了一把刀,還是哭笑不得的楊彪遞給他一把劍,才避免了大司馬提刀上陣的的場面。
然而剛剛生出希望的眾人又陷入了恐慌,只見身后的南宮也冒起了沖天的濃煙,所有人都有些亂了陣腳。
見此情形,劉辯咬牙道:“在此等半柱香時間,若渤海王不至,眾卿自行離宮便是。”
只有劉虞等寥寥幾人給了劉辯一個安心的眼神,而其他人在這生死關頭,已經沒法在自如的說出大義凜然的話了。
此時的許褚也陷入了苦戰,他所帶的二十幾名禁衛已然盡數戰死,唯有他一人背著劉協還在苦戰。
身前已經布滿了傷痕,雖然都不太深,但血肉模糊的樣子還是頗為可怖。為了防止衣衫黏連住血肉,許褚已經卸掉了身上的鎧甲和衣服,裸著上身在戰斗。
他背上伏著的劉協也失去了冷靜,驚恐的趴在許褚背上,終究還是個小孩子,面對這般血腥殘酷的戰場還是難以保持冷靜。
但對面的亂軍顯然驚恐更甚,這些人里有當初勇士大會的參賽者,他們也看過許褚的比斗,但那種不涉生死的拳腳搏斗與此時的場面顯然是兩回事。
許褚仿若人型兇獸一般的戰斗力在這種小范圍搏殺中優勢明顯,已然連續手刃了數十人,連刀都砍卷刃了好幾把。
遠遠觀察的張璋神情復雜,嘆息道:“此人真真是仿佛項王再世一般,不知有多少弟兄會在這里倒下。”
“將軍,真的不需要我們去攔下他?”張璋身旁的兩人赫然是張遼與于禁,開口問話的正是張遼。
張璋幽幽道:“文遠啊,今日之事你莫要插手,還有文則也是。你們是丁建陽和鮑允誠的部將,不需要牽扯進來,還是快快離開吧。”
“將軍!”
張璋怒道:“這里是皇宮!我和姓吳的是大將軍的部將,大將軍待我們恩重如山,為了給他報仇,我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但你們不同,你們只是客將,是丁建陽和鮑允誠借調給大將軍的屬下。
南宮的消息,丁建陽他們站在了天子那邊,張文遠你是要學那呂奉先背棄故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