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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哀之而不鑒之

  劉虞顯然沒有李澈這般自信,他又不知道鮮卑的下一個能人要過幾年才會嶄露頭角。

  并且軻比能是一個能夠臥薪嘗膽的人。統一戰爭被曹魏阻撓,還能腆著臉去表忠心麻痹曹魏,可以說是一個能忍到天荒地老的人物。

  而除他以外,這一時間段內鮮卑各部也無能夠一統的人才,對大漢的北疆威脅力度極小。

  是以他還是拜托李澈勸勸劉備,讓公孫瓚暫且再忍耐一段時間,待他打探清楚鮮卑情況后再做處置。

  而劉備先前所言滅族烏桓之說實在太過駭人,也讓劉虞有些不安,想讓李澈幫忙打消劉備這個念頭。

  李澈對烏桓的了解也僅限于歷史知識,仿若隔霧看花,顯然不如劉虞對烏桓的了解深刻。

  但他也明白,劉備所說的以滅族威脅烏桓恐怕不太現實。因為歷史上曹操進剿了烏桓叛軍后,也只是打散其部族,徙于內地,并沒有進行種族滅絕。

  曹孟德從來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軟之輩,其屠殺中原百姓都駕輕就熟,難道面對北疆異族還會心軟留情?

  非不愿,實不能。烏桓大小有幾十萬人,在北疆扎根已久,其牽連的親族不可計數,根本不可能將其滅族,因為烏桓已經不能算是純粹的異族了。

  歷史上的烏桓,在建安二十二年還隨同鮮卑又一次反叛,被曹彰與田豫擊敗,之后才變得一蹶不振,慢慢被鮮卑與漢人同化。

  對待烏桓最好的辦法,便是將其打散同化,而非是劉備一時意氣的滅族。依李澈之見,恐怕是這廝一時氣憤于劉虞貶低公孫瓚,才出此謬語。

  是以劉虞苦口婆心的說了這么多,然后提出讓李澈勸勸劉備,李澈也就順勢應了下來,劉備這時候恐怕也正在后悔自己一時沖動吧。

  國相官寺內,劉備正有條不紊的處理公務,也絲毫不影響他和李澈說話。聽完李澈的意見后,他很干脆的點頭道:

  “備可以去信一封,委婉的規勸下伯圭兄。先前所言確實是備失語了。”

  李澈拋起一枚蜜餞吞下,笑著道:“就知道玄德公又是一時激憤,倒是把大司馬駭的不輕。”

  劉備微微沉默,俄而嘆氣道:“大司馬是看重你我,方才會說這么多,若是換成旁人出此妄語,恐怕早就被拿下了。”

  “澈自然清楚這一點,能登上如此高位,大司馬又豈是心慈手軟之輩?哦,對了,大司馬讓澈轉告玄德公,他準備明日動身回京。”

  劉備放下手中的筆,頷首道:“已有所預料,先前所言便是希望大司馬盡快回京安定局面,備心中總有不詳的預感。”

  李澈淡淡的道:“大司馬回京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徹底將局面搞成一團亂象。”

  “明遠,你就這么肯定董卓會動手?”

  “玄德公,你也和此人見過面了,他會是坐以待斃的人物嗎?”

  劉備面色頓時凝重起來,屈指敲擊案幾,皺眉道:“備從未見過如他一般狂戾之人。我等游俠已是無視許多世俗禮法,堪稱飛揚跋扈,可與其相比,倒像是儒生一般守規矩了。

  雖只一面之緣,但備能看出此人心中斷無絲毫敬畏之心,此等人最是可怖。”

  李澈暗嘆了口氣,這就是董卓啊,東漢的破局人,若說他比袁紹他們聰明多少,倒也未必。

  但其無視世俗規矩,行事不依常理章法,這才讓袁紹、曹操等人無從招架。他就仿若是梁冀再世一般跋扈,弒君、專權、廢立,無不敢做之事。

  須知梁冀背后還有梁氏這個一門兩位大將軍,三位皇后,九位列侯的豪門把持朝政幾十年,才敢行此逆事。

  而董卓以外臣之身,初入京城便肆意妄為,其跋扈程度較之梁冀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董卓絕不會坐以待斃,而京城那局面,只要一點火星,頓時就是烈火沖天之勢,玄德公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砰!”

  劉備恨恨的一拳砸在案幾上,嘆息道:“董卓之狼子野心人盡皆知,本初兄的遭遇殷鑒不遠,車騎將軍何以還要與虎謀皮?”

  “人從歷史中學到最多的教訓,便是人不會吸取任何教訓。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是聰明人,而站到最后的是誰,誰又知道呢?”

  “但絕不會是他董卓!”劉備把筆一扔,淡淡的說道。

  李澈聞言失笑道:“自然不會是董卓,京城的局面我們如今不好插手,但遲早會有機會的啊。”

  劉備一怔,旋即深深的看了李澈一眼,嘆道:“陛下的安危很重要。”

  “我們勸過了,也做不了更多了…”

  劉備頓時沉默了,劉辯的性格太過急躁,行事過于求急,百般勸說也無法糾正過來。再加上有一個自作聰明的何太后,皇宮變亂恐怕是定局,而作為外臣,又如何好插手呢?

  “人力當真無法扭轉天下大勢?”

  “為何執著于扭轉?何不順勢而為?”

  “勢不如人意又如何?”

  “那就因勢利導,看各自的本事了。”

  劉備站起身來,轉身看向掛著的趙國地圖。在李澈看來,這地圖著實簡陋,但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很重要的寶貝了。

  劉備伸手在地圖上輕輕撫摸,半晌后幽幽道:“終究還是要先將趙國恢復了。”

  “張燕請罪,則趙國黑山短時間內無法為禍,明年春耕之時可勸農歸田,恢復生產。另外,趙國的位置不錯,左近有鄴城等河朔大城,可以注意發展商貿。

  大司馬在幽州開鹽鐵、市貿,幽州已然煥然一新,只是不知劉景升去了幽州后還能不能繼續推行下去。”說到正事,李澈也正襟危坐的分析道。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張燕的身上,要隨時做好戰爭的準備!”

  李澈摩挲著下巴說道:“抄了趙氏家產,如今可勉力維持一支兩千人左右的軍隊,但比起黑山賊來說還是差了太遠。終究還是趙國太窮了,僅憑趙國之力,那只能寄希望于張燕的慈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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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烈與李明遠論董卓,嘆卓狼子野心,雒陽公卿卻不鑒袁氏之失,誠為可嘆。

  明遠笑曰:“人皆自矜,不見己短。袁氏雖失,何、楊不以為鑒,吾等嘆之。吾等若不以何、楊為鑒,后人亦復嘆吾等矣。”

  昭烈曰:“善。”

——世說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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