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趙氏的主堂內,趙瑾高坐主位,再看看其余在座的人,每一個都是跺跺腳,趙國抖三抖的人物。
邯鄲氏族長邯鄲勝、魏氏族長魏松、秦氏族長秦何、趙王仆陳遂等等,坐于趙瑾下首的兩位分別是邯鄲勝和代表趙王而來的陳遂。
“如意啊,此行如何?”趙瑾此時再也不見之前的那副悲痛樣子,神色沉凝,鷹目如電,幾縷白發更添其人陰沉。
“遂不負所托,已然說動縣君向老府君低頭,并且縣君還將親臨趙涉靈前鞠躬示歉。”陳遂滿臉笑意的拱手答道。
“哦?”在座的可都是老狐貍,聞言非但不喜,反倒是頗有幾分疑慮。
白發蒼蒼的邯鄲勝開口道:“如意啊,那李明遠少年得志,有救駕扶危之功,深得大將軍信重,在京城可以說是飛揚跋扈的人物,焉能如此輕易的低頭?莫不是其中有詐?”
其他人也都微微頷首,他們也是作此想法,反倒是陳遂當局者迷,一心認為李澈已經低頭,他笑道:
“幾位有所不知,不僅幾位的族里在施壓,大王那邊也動用了這百年來趙王一脈積蓄的力量,那李明遠受到的壓力可遠遠沒有幾位想象中那樣簡單。”
魏松狐疑的問道:“趙王手中有些許權力,這些我等也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知道,這是見不得光的,萬一讓朝廷知道了,那可是大禍臨頭啊,趙王會為了區區一個縣令而動用?”
趙瑾與陳遂對視一眼,淡然道:“魏君勿慮,大王與老朽有些默契罷了,此事當是屬實。”
見趙瑾與陳遂似乎有些秘密,其他族長眼神閃爍,還是老成精的邯鄲氏開口道:“既然子玉與大王有密議,那我等也不多追問了。只是先前所許,可還有效?”
在座眾人中以邯鄲勝最是年長,還做過兩任太守,是以稱呼趙瑾可以字呼之。
趙瑾也不敢怠慢這老頭,雖然邯鄲氏江河日下,邯鄲勝卻不是簡單的人物:“老府君,瑾此前所言絕無虛假,趙氏放棄六年內的孝廉名額,讓出縣中吏職,只保有國中廷掾即可,再劃出萬畝良田。以此酬謝諸君援手之義。”
邯鄲勝滿意的點點頭,皺巴巴的老臉擠出一團笑容:“子玉的信譽,老朽自然是信得過的,我邯鄲各族同氣連枝,焉能被一黃口小兒傷了和氣?
那葉氏子太過不自量力,葉家也不配為我邯鄲大族,由子玉自決便是。”
趙瑾微微頷首,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葉氏區區一個鄉下土霸王,卻想勾連縱橫,圖謀趙氏,自然要殺雞儆猴了。
特別是趙氏即將實力大損,不威懾下這些小族,后面恐怕多出事端。
“還有一事,縣君雖然低頭,可國相未必不會出手。國相手中可有調兵之權,雖然郡兵早已不堪一擊,但也不可大意啊。”
邯鄲勝似乎對趙瑾的表態很滿意,又一臉好意的勸諫道。
東漢早期,光武帝認為地方無需有兵,是以廢除郡兵,也同時廢止了郡國武官都尉。
后來發現這樣不行,不可能鎮壓哪里都要中央發兵,是以又允許地方募兵,只是郡國畢竟裝備與中央相差甚遠,經濟水平等因素也有所制約,導致郡兵良莠不齊。
國相自然是能調動郡兵的,還可以不經朝廷準許。光武帝時期有一個叫李章的人,他任瑯琊太守時,鄰居北海太守被郡里的豪強給綁架了,李章沒有請示朝廷,直接發兵將豪強鎮壓,還得到了贊許。
只是正如邯鄲勝所說,趙國的武備早已廢弛,在東漢末年以州為單位鎮壓叛軍的格局下,精銳都被州里給抽走了,留下的不過是些老弱病殘。
“老府君無需擔憂,瑾心中已有成算,國相不會插手此事的。”趙瑾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笑道。
邯鄲勝等人微微點頭,笑道:“那就好啊,子玉是有本事的人,老朽遠不能及,也就不多話了,祝子玉馬到功成,得償所愿。我等就先告辭了。”
“瑾多謝老府君吉言。”趙瑾避席而起,肅然一揖。
邯鄲勝在身后族人的幫助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笑道:“子玉還是這么強健有力,老朽比不了啊。”
邯鄲勝已經七十歲了,在這個年代是名副其實的老古董,“所謂人活七十古來稀”,自然身體比不得趙瑾。
“老府君德行深厚,趙國離不開老府君的指引,趙國上下都希望老府君長命百歲啊。”趙瑾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
“但愿啊,這人能活多久,不僅看命,還要看人啊。”邯鄲勝搖搖頭,在兩名年輕人的攙扶下慢慢走了出去。
趙瑾皺著眉頭,有些摸不準這老狐貍的想法。
待其余人都走了,趙瑾一臉認真的問道:“如意,你可能保證萬無一失?”
陳遂面色漲得通紅:“老府君,若不信遂,又何以讓遂前去做說客?”
“如意勿怪。”趙瑾拱拱手,笑道:“畢竟茲事體大,還是小心為上。”
“全趙國都反對他,他縱然是縣君又如何?他前程光明,又何須在邯鄲一地死磕?老府君多慮了。”陳遂說到最后頗有些落寞,以李澈如今的圣眷和表現,未來很可能是天下最頂尖的人物,遠非他所能比。
趙瑾也徹底打消了懷疑,確實,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何須與他們死磕?公義二字又值幾個錢?拿下他趙氏,李澈也升不了官,一個不慎毀了自己的前途那才是得不償失,以己度人之下,趙瑾也就不再懷疑了。
“那此人留下便無害了,只是國相必須要除去!”趙瑾眼中厲芒一閃,殺氣四溢。
“縣君既然低頭,國相也不會一直堅持下去啊,為何一定要動武?”陳遂有些忍不住勸道,他擔心這樣會激起李澈反抗。
趙瑾面色冷冽的說道:“這位國相可不簡單,這幾日專注于拜訪劉氏,據我所知,劉氏那老東西已經隱隱被他說動了,足可見其人不凡。
他和縣令這年輕的黃口小兒不同,是真正熟稔官場的老手,留下來后患無窮!留下一個縣令來安朝廷的心,已經夠了。”
“那…便依老府君之意吧。只是還望老府君多加小心,這事一旦泄露出去,大王都保不住趙氏,甚至大王自己都自身難保。”
“這是應該的,老朽自然會小心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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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出為瑯琊太守。時北海安丘大姓夏長思等反,遂囚太守處興,而據營陵城。章聞,即發兵千人,馳往擊之。
——后漢書·酷吏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