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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云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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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淄城里有一座云霧山,論名氣倒也不輸霞山。

  姜望這時便與許象乾、李龍川、高哲以及晏撫一起,在閣中閑坐,窗外云霧繚繞,變幻各種形狀。

  大齊王宮里有一座觀星樓,是臨淄城里最高的建筑。

  而臨淄城里最高的山,一般都認為是云霧山。

  當然,整個臨淄城,無論是建筑還是山,都不可能高過觀星樓去。

  云霧山上有一景,名曰云海蜃樓。

  固定在每月初一,云霧山上那堆疊層云,就會演化一幕幕虛幻樓臺,美輪美奐。

  最早的時候,有人說是某個秘境隱匿,有人說是天地奇觀,甚至有人說是遠古仙宮勝景映照現世…

  當然,后來被證明,這所謂云海蜃樓,不過是陣法演化。那云霧山上之所以云海翻波,除卻山勢,更多卻是法陣所聚。

  這景觀非是天生,而是人為。

  故而臨淄七景里,始終未有此名。

  云霧山之所以名氣能與霞山相比,憑借的也不是這斧鑿痕跡極深的云海蜃樓,而在于他們此時所坐的地方。

  這座閣樓,屬于天香云閣,臨淄四大名館之一。

  八音茶中,紅袖招獨占三盞。天香云閣只得一音,之所以名聲不輸別家,就在于“天香”二字。

  人在閣中閑坐,便有香氣隱隱繞鼻。這香非熏香,非脂粉香,乃是云霧山頂那一圃云霧花的香氣。香氣飄渺淡然,卻悠悠令人神往。

  其間典故倒也不必細說,總歸這整座云霧山,都屬于天香云閣便是。

  四大名館中,紅袖招和海棠春都在繁華地段,熙攘之處。唯獨這天香云閣別具心思,地段算得偏僻,但竟也臨淄聞名,常有豪客過來一住數月,便只求一個清靜。

  在風月場里求清靜,你說說看。

  姜望這段時間非常積極地逛四大名館,倒也在臨淄年輕一輩的圈子里,混上了點花耍名聲。晏撫把錢當水灑,每宴必請客,許象乾只要聽說晏撫在,就一定跟著來,不僅如此,還強拉著李龍川一起。當然這“強拉”二字其實有待商榷,李龍川也從未不情愿便是。

  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姜望卻不是為四大名館里的姑娘,而是為了八音茶。

  這八音茶所鳴八音,分別為:編鐘、長笛、大鼓、琵琶、琴、瑟、竽、笙。

  這其中編鐘之音是樂候醉酒,琵琶之音是霧女琵琶。琴音之茶就在這云霧山的天香云閣里,名為云中隱。

  一盞花茶,琴音裊裊,使人陶陶,如在云中隱。

  自與李龍川切磋之后,姜望便嘗試以音入術,倒也有了突破性進展。

  這段時間重玄勝很忙,就常讓姜望代他交游。交游實非姜望所長,他不是個長袖善舞的,只反正要嘗遍八音,公私兩便,將就著便是。

  晏撫是一個很難讓人不產生好感的人,溫文知禮,又出手豪綽。

  而高哲又是另一種人,長得粗獷了些,心思卻是極深。

  與姜望等人一起的時候,從未提過他那位失陷于天府秘境里的堂兄弟。也不知是感情不好,還是因為天府秘境外許象乾曾與高京翻過臉的關系。

  飲過云中隱,一行人便商量著去山頂賞花。

  來了云霧山,當然沒有不看云霧花的道理。

  天香云閣是有閣道直通山頂的。

  木質閣道一側貼山,一側如在云海。

  雖眾人都是修為不俗,倒也沒誰大煞風景,直接飛上山去。

  走到一半途,正好前方一行人眾星拱月般,簇擁著一個少年迎面走來。

  時乃秋日,云霧山是有些冷,但能來這里賞玩的,大約都有些修為在身,多穿輕衫。

  唯獨這少年裹著厚厚貂裘,臉容蒼白,有些弱不禁風的感覺。

  倒是在他身后那群人里,姜望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張詠。

  整個人不復當初天府秘境外的稚嫩青澀樣子,穿著得體,氣勢完足。看人的眼神不再躲躲閃閃,而是帶著審視,以及些許陰郁。瞧著姜望也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招呼過。

  那么這貂裘少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大齊十一皇子姜無棄,也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

  “殿下。”

  身邊李龍川、晏撫等人紛紛出聲招呼,這些人個個非富即貴,見著皇子也不必大禮參拜。

  只拉著姜望往邊上讓了讓,以示尊敬。

  即使只是這種程度的尊敬,也不是所有皇子皇女都能夠享受到。

  換做來的是重玄勝,對面是十四皇子姜無庸試試?

  還得是姜無棄未來光明,有登臨大寶的可能,才值得這些前途無量的世家子尊重。

  大齊風氣算得包容,即便是皇子,來天香云閣這種風月場,也不是什么失禮的事情。

  尤其李龍川、晏撫、高哲這種,皇子皇女平日見得多了,沒甚稀奇。遇著了,打聲招呼,各玩各的便是。

  真正的頂級世家子,是不會摻和進儲位之爭的,大齊無論誰登大寶,都離不開他們的家族。也就是張詠這樣家門破敗的人,才需要搏一個從龍之功,謀求復起。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姜無棄并未就此離去的意思,反而停下腳步。

  與幾位世家子一一示意過,便瞧著姜望道:“足下氣度不凡,腰間佩劍已有名器之姿,想來便是重玄勝的左膀右臂,我大齊的青羊鎮男?”

  姜望微微低頭,便是禮過:“姜望見過殿下。”

  姜無棄咳嗽兩聲,才道:“你在陽地為我大齊建過功,孤是尊重的。但在赤陽南遙,你公然折辱過孤的十四弟,孤這個做兄長的,未見便罷,既撞見了,不得不有所表示。”

  “揚我齊威,孤應有賞。但皇室威嚴,孤不得不維護。”他瞧著姜望道:“你以為如何?”

  這話說得清楚明白,找麻煩亦是堂堂正正,叫人難生怨氣。

  “既然上了戰場,那就無關對錯,只分生死勝負。我在陽地殺了些人,流了些血,便縱有些功勞,陛下也已經賞過,無須殿下再賞。”

  姜望直視著姜無棄的眼睛,毫無閃躲:“至于南遙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論。殿下也不應不知。我從無折辱之心,但辱人者,人恒辱之。”

  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一旁的李龍川、晏撫都是暗暗點頭。

  姜無棄直接跟他說——我是一個賞罰分明的人,我要賞你,我也要罰你。你可不可以服氣?

  而姜望回答姜無棄——賞,我不需要你賞,那是帝君應該做的事情;罰,我反正沒有錯,隨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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