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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山川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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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其微小的一聲。

  聽覺意義上的聲音,卻撕裂了視覺意義上的黑暗。

  高臺上仿佛什么也不曾發生過,只是姜望與姜無庸相對而立,長劍相對。

  劍尖抵住劍尖,長相思抵住美人腰。

  它們只交擊了一次,并且如此輕柔。

  一股巨大的氣浪忽然蕩開,有如狂風吹過,臺下修為稍弱的人搖搖欲墜。

  姜望和姜無庸各自飄退。

  姜無庸表情驚訝。

  顯然他也沒有想到,姜望能夠接下他紫氣蔽日的一掌,還能抵住他的大齊帝室之劍術。

  但他人在退時,已有紫氣染雙眸。

  他所修的大齊皇室至高功法,乃是至尊紫薇中天典。

  劍術勢術道術瞳術…無所不包,威凌諸宗。

  他幾乎沒有短板,這也是他對所謂的天府秘境勝者不屑一顧的原因。

  然而姜望只退了半個身位,就一口鮮血吐出,以受傷的代價,強行止住退勢。

  在他的滿頭白發之上,有荊棘虛影生出。

  荊棘叢生,最阻前路。

  一種劇烈的刺痛感涌現,但姜望雙目反而一清。

  道術荊棘冠冕!

  效果是,下一門道術威力將得到增幅。

  他對姜無庸的實力有非常高的預期,在揮出日月星辰之劍時,便已經做好這門道術的準備。

  以傷止退,當然為爭先機。

  荊棘冠冕出現的同時,在姜無庸身前,接連有三朵焰花開放。

  他的紫瞳之中,清楚的感知到,中間那一朵威能超出其余。

  紫瞳瞳光一定,那朵焰花的內核,便已被驅離元力,隨空消散。

  而后美人腰閃過,將另外兩朵焰花輕松割開。

  但就在下一瞬,他汗毛倒豎!

  因為姜望正仗劍而來!

  他從遙遠的莊國小城而來。

  他從一個失陷幽冥的死域走出。

  十八歲的少年,獨行列國,跋山涉水,煉劍煉心。

  每一天,都在拼盡全力。

  每一步,都是為了變得更強。

  這一劍,是經行萬里,他所路過的山川河流。

  是姜望之所以成為姜望,是他所經歷的一切。

  山川河流之劍!

  姜無庸想暫避鋒芒,但他發現自己根本避不開。

  這一劍太遼遠。

  他勉力揮劍做格,但美人腰被輕輕蕩開。

  這一劍太厚重。

  仿佛天與地相合,山川傾倒,河流奔騰。

  姜無庸瘋狂地尋找著解決辦法,在腦海中搜尋那些奇功異術。

  然而他定在那里,一動也不能動。

  長相思的劍尖,正對著他的眉心。

  只要稍稍往前一送,他的一切就將成煙。

  他輸了!

  高臺上寂靜無聲,高臺下一片死寂。

  大齊皇室子弟,當今陛下第十四子,竟然在決斗中,輸給了同境的對手?

  迄今為止,只有大齊軍神姜夢熊的弟子王夷吾,在大庭廣眾下創造過這樣的記錄。

  而且他面對的對手,是更為強大的九皇子姜無邪。

  但王夷吾是何等人物?其人被軍神姜夢熊稱許為當世通天第一。以至于擊敗皇室子弟,似也在眾人的接受范圍內。

  這個姜望,如何能與他比?

  人群面面相覷,眾皆失語。

  廉氏家老廉爐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族長廉鑄平眼神變幻,忽然覺得,之前那前景美妙的合作,似乎也沒有那么恰當。

  除了重玄勝之外,或許無人能想象這個結局。

  姜望劍指姜無庸:“我之所以答應與你一戰。只是想告訴你,天下寶物,不應該是有德者居之。這話只是巧取豪奪的偽飾。天下有主之寶物,本是誰的,就應該是誰的。

  所謂德,也不應該由你來定義。

  威不是德。

  威就是威,德就是德。

  你強權凌壓,橫刀奪愛,是為無德。

  你擅動挑釁,一敗涂地。是亦失威。

  大齊皇室何等高貴。但是你不僅無德,也無威。

  我所見者,齊室之恥!”

  劍未進,但此言更勝于劍。

  為免更大的屈辱,姜無庸不敢妄動,只咬著牙道:“勝者為王敗者寇,你說什么,便是什么吧!”

  見其人氣魄不過如此,姜望淡然一笑,長劍回轉入鞘。

  “你也配姓姜?”

  不管姜無庸在這邊如何屈辱。場下重玄勝早早就把胖手伸到了那白面中年人面前,像個催命鬼也似:“快點!愿賭服輸!”

  待得姜無庸手下的大太監倒是面無表情,拿出兩枚玉簽,一盒萬元石,放到那只險些懟到自己臉上的胖手中。

  重玄勝先檢查了玉簽,然后打開盒子數了數,仔細驗過,確認是保質保量的十顆萬元石。

  這才哈哈大笑:“歡迎下次再賭!”

  在人群怪異的目光中,轎夫們重新抬起輿轎,載著十四皇子匆促離去。

  一直出了南遙城,姜無庸的臉色都沒有緩過來。

  在大庭廣眾之下落敗,還被人稱為齊室之恥,簡直奇恥大辱!

  而由此而衍生的一系列負面影響,更是他不得不考慮的巨大損失。

  他憤恨交加,一時不知向誰宣泄。

  此時遠離人群,姜無庸終于卸下些顧忌,忍不住咬牙怒道:“若不是父皇偏心,至尊紫薇中天典最強的天經地緯兩部,都不肯傳我。今日我又何至于此?”

  他憤憤一捶座椅。

  “但凡讓我修行一部,區區姜望,覆手可滅。也不會受此大辱!”

  “殿下噤聲。”那大太監嚴肅道:“天經地緯二部,只有太子能修。”

  “少拿虛言唬我!”姜無庸愈發怒了:“那我三姐、九哥、十一哥他們,又是怎么修的?”

  大太監為難道:“他們…”

  “無非就是母家勢大罷了!我姜氏皇朝,早晚壞在這些外戚手里!”

  此話一出,抬轎的十名轎夫忽然僵住,不自覺地張開嘴巴,鮮血涌出,形成十條血線,竄入輿轎中。

  大太監的每一根手指都連接一條血線,他十指一握,血線頓時消失。

  十名轎夫連同輿轎,轟然倒地。

  輿轎之中,大太監紋絲不動。

  但姜無庸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殿下。”這大太監沉聲說道:“您有沒有想過,這些話傳出去,會對您造成什么影響?”

  “前年九皇子敗于王夷吾,以那位殿下往常的偏激,你可聽說過他如此失控?”

  “一時失意并不可怕,在這場奪嫡之爭中,您還怕更落后一點嗎?今日顏面大傷,未嘗不是他日揚眉吐氣之機。至少其他殿下都會因此放松對您的警惕,不再把您當做對手。”

  “但您若連這點情緒都控制不了,一再失言,咱們還是趁早離開都城,做個富貴閑人。也免得哪天,老奴陪您橫死街頭。也給宮中數百人口,求一條活路!”

  姜無庸緊緊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平靜下來。

  “孤,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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