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閑沒想到,居然在涵關城遇到了蓮花教,要知道這涵關城可是中州的關口重鎮,駐扎兵馬守關,可謂是把守中州的大門,怎會讓蓮花教這等邪教擾亂。
并且這大街上,軍民百姓全在朝拜蓮花教,守關的官兵也信了這邪教?
張閑覺得有些不對勁,眼看蓮花教的隊伍過來了,大街上的人群全都跪下朝拜,他身形一退,遁入了街邊的一棟墻里。
當初在洛山郡,他和武云瑤搗毀了蓮花教,上層人物都死了,只有劫蓮法尊一直隱藏沒不現身,后來在暗地里繼續作妖,宣揚蓮花太子,收集香火愿力,直到朝廷敕封陰箓派,百姓就改信了陰箓派,但陰箓派也是禍害不淺。
但這涵關重鎮,居然有這邪教作妖,皇族和司天監也坐視不管?
張閑心里疑惑,看著蓮花教的隊伍過去了,軍民百姓還在朝拜沒起身,他從街邊的墻角遁出,也沒人注意到他。
道士隊伍走遠之后,軍民百姓這才起身,繼續做自己的事兒。
張閑也發現了,涵關城并未鬧得民不聊生,蓮花教沒像以前那樣壓榨了,道人們也氣象祥和,絲毫不像邪教,難道這邪教還改邪歸正了?
他覺得這事兒有古怪,劫蓮法尊這等老邪派,豈會改邪歸正。
看了一眼街邊的鋪子,剛才蓮花教過去了,掌柜了回去柜臺,吆喝著店里的小廝繼續干活,自己卻有模有樣的閉目養神,低念著蓮花教的經文,偷空修一會兒仙。
張閑不由得搖頭,還真是仙道大興,人人都想著修仙,但這掌柜哪知道,蓮花教的經文只迷惑信徒,給劫蓮法尊供奉香火愿力罷了。
他也懶得進店去打聽了,直接目光一凝,施展搜魂法術。
掌柜只覺得一個恍惚,不知不覺就走神了,被張閑的念頭入夢,搜索魂念,一幕幕畫面閃過,幾乎都是些神仙夢,向往自己修道成仙,登上眾仙榜,入駐眾仙樓,從此平步青云,妻妾成群,享受朝拜,長生不老等等。
憋開這些神仙夢的雜念,搜索與蓮花教有關的事兒。
片刻后,念頭退去,掌柜還在做神仙夢,張閑卻是眉頭微皺。
從掌柜的念頭得知,當初謝元慶死后,朝廷派來了一人接替鎮關侯之位,乃是二皇子人德親王的第三子,名曰縉云芳。
大約在十年前,縉云芳請來一位蓮花道人,開壇講法,蓮花教就逐漸傳播,但蓮花教的名聲頗好,絲毫沒有胡作非為,反而做起了善事,架橋修路,施符水治病,作妖驅鬼等等,甚至還趕走了涵關以內的靈符道,很得百姓敬畏,軍隊里也膜拜蓮花太子。
一晃十年了,原本這一帶屬于靈符道的地界,雖然不是靈符道的主要道場,但靈符道一直在這一帶傳道,卻被蓮花教搶了地盤,已經在這一帶扎根,朝廷還加授了敕封,頗有一方正道的風范。
但張閑是絕對不相信蓮花教改邪歸正,剛才蓮花教施的符水,就是升仙水,正道之人怎會玩弄這東西。
他當初就知曉,蓮花教在朝廷有人,如今看來,這人就是二皇子。
而靈符道是支持的三皇子,很顯然,三皇子失利,連靈符道的地盤也被占了。
不過以蕭靜陽的道行,居然甘心被蓮花教占了地盤,看來這幕后隱藏的劫蓮法尊,道行必然還在其上。
并且劫蓮法尊有一件上古寶物,可以收取香火愿力,凝聚眾生念頭不散,在這一帶扎根了這么多年,也就收了這么多年,這件寶物的威力定然非同一般。
他看了一眼涵關城的西南方向,眼有重瞳,目力凝視,一眼鎖定了蓮花教的道觀,查看道觀眾人,人數不多,修為也很平常,觀主只是一個練氣化神的后天境,眉心沒有加持蓮花印記,乍一看就像是個普通道人。
他仔細的查看了一番,確實只是一個普通的后天境,甚至連保命的手段都沒留下,此刻正在打坐入定。
他念頭一動,觀想陰陽術,低念安魂咒,觀主不知不覺入定睡著了,陷入深度睡眠,他的念頭侵入,搜魂入夢。
原來這觀主的出身,乃是一位趕考的秀才,途中夢到一位神仙,名曰蓮花太子,賜予仙丹和道法,許下神仙夢,還說升天封神,輪回轉世等等,于是就放棄了趕考,入了道門,成了蓮花太子的信徒,開始宣揚蓮花教。
蓮花教在這一帶有幾十座道觀,卻沒有總壇,各位觀主也沒見過劫蓮法尊,都是夢到蓮花太子的指引,侍奉香火,傳播教法,升天封神,輪回轉世等等。
偶爾有事吩咐,蓮花太子也是托夢行事,從未現出真身。
張閑的念頭退去了,不由得皺眉,這劫蓮法尊也太老奸巨猾了,比上次更加謹慎了,居然從頭到尾都沒露面,玩弄托夢的把戲,妖言惑眾。
普通人肉眼凡胎,再加上仙道之風盛行,夢到神仙點化,當然就迷信其中,不能自拔。
“殺這些普通人也無濟于事,想要根除蓮花教,還得殺了劫蓮法尊,但劫蓮法尊一直隱藏不出,難以擊殺。”
“不過劫蓮法尊與二皇子有關系,這一趟去玉京,或許能找出此人。”
他繼續上路,沒有在停留涵關城停留,馬上就要渝楠郡,跨過渝楠郡就是文賢郡了。
下午,他穿過了渝楠郡,抵達了文賢郡的邊界。
他加快了腳步,翻山越嶺,如履平地,來時路上的一幕幕浮現在心頭,一轉眼就是二十二了,眺望著曾經路過的一些村莊,曾經那些村人,年輕的長大了,年壯的老了,年老的去世了,他心里感慨萬千,莫名的滄桑清冷。
光陰如梭,仙道漫漫,他只是踏入天人境的開始,還不知要看盡多少生老病死,歷經的歲月多了,面容還年輕,心卻滄桑了。
穿過幾個縣城,文賢郡的民風還是一如既往的淳樸,不過仙道之風也很盛行,興建了很多道觀,百姓們也信奉修仙。
原本文賢郡的道觀很少,因為他父親病逝后,陽帝剿滅了陰陽家,各派高層避諱此事,所以遠離了文賢郡,只有閣山派的一座道觀駐扎,也就是當初給他驅邪的那位,西山觀邱道士。
他現在知道,其實這座道觀,只是按照司天府的安排,各大郡城皆有一座道觀,監視一郡的動向。
他當初的中邪,邱道士本該向司天監匯報,不過中邪又好了,也就沒匯報了,只把此事寫成的筆記,傳回了閣山,師尊李玄玉就是由此查出他的身份。
十六年前,閣山召回了在外的門人,文賢郡的道派也換人了,如今是太乙道。
剿滅陰陽家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快四十年,時間久了,事兒也漸漸的淡忘,如今太乙道駐在這里,也大肆發展,備受國公府的供奉。
說來也巧,張閑與太乙道,也算有一點因果恩怨,太乙道的祖上,名曰孫悅書,正是天道六友之一,與周修誠和呂正凌的關系非常好。
當初他用六神恐咒殺了周修誠,就是孫悅書的陰神前來先救,正好他領悟了如來神掌第一式,打滅了孫悅書的陰神,徹底擊殺了周修誠的元神。
沒想到這太乙道,居然還成了國公府供奉的座上賓,文賢郡的百姓也信奉了太乙道。
傍晚時辰,他抵達了郡城的城門前,心里感慨萬千,卻又無比的平靜。
他腳下一跺,遁地而入,沒有顯現身形,遁入城里,在大街上漫步走著,文賢郡是京城周圍的腹地,可謂是九州中心,仙道大興之后,比以前更繁華了,燈紅酒綠,熱鬧喧囂,全天下的寶物財力都集中在了這一帶。
來到國公府前,依然是一派氣象。
朱紅的銅釘大門,門前一對丈高的白玉麒麟,麒麟口中銜一卷玉簡,象征祥瑞,麒麟吐書現圣人,門旁數十名精壯的武士侍衛,身著盔甲,怒目瞪眼,彰顯著文國公府的威嚴。
這會兒天色入夜,仆人挑著燈籠添油,燈火通明,侍衛巡邏。
夜色下,張閑一步躍上屋頂,身形如飛,無聲無息,來到一座古香古色的閣樓上,正是他以前最常來的藏書樓。
他站在藏書樓的屋頂,居高臨下,秋夜的涼風掠過,拂動發絲道袍飄飄,平靜的看著國公府里的一切。
國公府的人,如今也不讀圣賢書了,這會兒入夜,很多人都在打坐入靜,其中居然還有人達到了練神返虛之境,開始洗髓抱丹。
藏書樓里,幾個中年人帶著小輩來換班,挑燈夜讀,研習仙道,曾經整整齊齊的圣賢書,如今都被堆放在了角落,而曾經那些堆放在角落的神仙異志的書籍,如今卻整齊的放在了書架上。
至于那幾個中年人,正是曾經嘲笑他連門檻都跨過的張氏才俊,居然也修有幾分道行。
他明白,張氏族人讀書有成,心有浩然之氣,與道法相同,所以入道快。
其實讀圣賢書的儒士,本來就有道行在身,而儒士的起源,其實是古巫,“儒”字的本意就是一人求雨,總理天地陰陽,調和四季風雨,他爺爺父親修習陰陽巫術,正是追尋儒士的源頭。
他目光一轉,搜尋著要殺之人,一眼就鎖定了繡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