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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少女、婦人、山神廟

  下了一場冷雨、

  入冬后本就驟寒的天氣,此刻更加冰冷徹骨,呵一口氣都能化作一股白霧。

  即便如此,這一路上的血腥味也未沖刷下去半分,沿途尸體遍布,到了這個衡山山腳就連那山路此刻都已彌漫上一股血色,滴滴點點的血水沿著山路被雨水帶了下來,濺落在無數殘肢斷臂之中。

  “嘎、”

  “嘎、”

  “嘎、”

  泥濘的路上,忽起異響,那聲音聽著便似木頭刮過地面,聽的人刺耳撓心,很不舒服。

  迎著冷雨,一個瘦小倔強的身影正自將兩條麻繩勒在肩頭,一直沉默的拖行著背后的木車,不發一言。

  木車的木輪也不知道行了多少路程,如今被磨得已生出棱角,怪不得會在地上刮出異響,這也令那人拖的更加吃力了,單薄的衣裳勾勒的身子骨更是讓人心生不忍,似在不住哆嗦著。

  好在不遠處終于多出一個避雨的地方,一處山神廟,許是沒了香火多年,略顯破敗,未等進去,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土腥味。

  可是瞅見山神廟中隱隱閃過火光,那拖車的人眼中閃過一絲留戀,然后又移回了路上,竟是不打算進去,因為既然有火光,那這廟里自然有人,還有馬嘶聲。

  “這雨不知何時才停,何不進來躲躲,在下這還有一些酒水,喝幾口,暖暖身子。”

  眼看就要越過破廟,那想廟內卻兀的傳出一清朗聲音,清朗如那山間幽泉滴落,在這雨中顯得極為清晰。

  “進去吧!”

  開口的非是拖車人,原來那木車里還躺著個蓬頭垢面狀似乞丐的人,這聲音雖是沙啞,但聽著似是個女的,伏著身子看不見面容,只是不知何故,她身子以一副古怪的姿勢躺著,像是條長蟲,如同沒有四肢般。

  不光是她,就連拖車的那人也是破衣爛衫,蓬頭垢面,身子像是在泥地里滾過一圈,骯臟不堪,渾身都散發著一股異樣的酸臭味。

  一路上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江湖人才沒有對她們動刀子,遠遠就避開了,人又怎會去和臭水溝里的臭蟲一般見識,這樣會臟了他們的手。

  雖然身子骯臟不堪,可等拖車人抬起眼來,只見這昏暗的雨中霎時亮起一雙難以形容的眸子,澈凈明亮,黑白分明,那就似夜空中掛著的兩顆星辰,點點生輝。

  木車被拖了進去。

  只見里面竟不昏暗,一縷縷天光自周圍一處處窟窿眼里降下,而且中間還生著一堆火,火光一照,便見火堆旁坐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旁還立著一匹馬。

  少年正烘烤著衣服,見她們進來,便已將外衫穿在了身上,頭一抬,立時露出一張俊朗清秀的面孔來,嗅著撲鼻而來酸臭味,他眼中悄然閃過抹異色,尋常人若是得見面前人這般穿著打扮,只怕多會以為是乞丐,再加上這股味道,十個有九個都唯恐避之不及。

  可這里已快到衡山山腳,這些時日廝殺無數,一些江湖人都不敢來此,一個普普通通的乞丐又怎會不知死活呢?

  他面上不動聲色,溫言一笑。

  “小兄弟,這天寒徹骨,何不靠著火堆一些。”

  拖車人并未開口,而是看著暖洋洋的火焰,像在思索著什么,然后就見他轉身把手伸進木車里架著婦人的腋下,將其半拖半抱拽了出來。

  此刻一看,原來那車上的人手足竟然皆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儼然已是廢去,怪不得無法動彈。

  只等他們倚在一起圍著火堆坐下,這廟里頓時又陷入了沉靜,唯有那馬兒不住打著鼻響,然后成了精似的把嘴探到少年手里的酒囊前,腦袋更是拱了拱少年的身子,接著順勢一倒。

  “你這廝,真是越活越成精了!”

  笑罵一句,少年自己先灌了一口,便又朝著馬嘴里倒了不少,一時間濃郁酒氣總算把破廟里的各種混雜臭味掩過去一些。

  除此之外,火堆旁還架著三五只烤的焦黃的兔子,少年自己摘下一只,也不覺得燙,張嘴咬下一口,霎時間油汁四溢。

  可等瞧見對面還坐著兩個人后,他又取過一只遞了過去。

  “我們兩條賤命,不敢貪心,便吃大爺剩下的即可。”

  不想那婦人忽的開口,語氣不但怪異,這聲音更是沙啞的厲害,聽的人起一身雞皮疙瘩,骯臟不堪的臉上是一雙冷冰冰的眼睛,像是個死人。

  燕狂行心中道了一聲“果然”,也有些啞然失笑,只見他雙手一錯,把那咬了一口的遞了過去。

  “拿過來!”

  開口的還是婦人,一旁的拖車人似是個啞巴,只是伸出一雙臟兮兮的手來,這剛一接過,那婦人再無遲疑,許是餓的急了,當即身子掙扎著一側,張嘴便大口撕咬著兔肉,渾然沒有分給身旁人的心思,不管不問。

  “真是兩個怪人!”

  燕狂行也不在意,他兩世為人,這人世萬相,眾生百態也大都見過,只要不是敵手,一些小事上面也懶得去斤斤計較。

  那婦人三下五除二吃了大半只,吃完索性眼睛一閉,只字不提“多謝”之類的話。

  這時候才見那拖車人吃著婦人剩下的,雖然餓,然這動作卻極為慢條斯理,只這一看,燕狂行先是眼露異色,一雙眼睛看著那單薄消瘦的身子,上下打量了足足好幾眼,最后心中生出訝異。

  這竟然是個女的?而且年紀也決然大不到哪去,只怕比他還要小一些。

  似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那拖車人眼睛下意識抬起,二人視線瞬間在空中直迎,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幾乎同時錯開。

  一時間,山神廟又陷入了安靜。

  可沒過多久,外面的雨中忽的由遠而近激起凌亂的馬蹄聲,由模糊到清晰。

  又有人來了。

  如今這衡山周遭可謂是龍潭虎穴,無數高手齊聚,黑白正邪高手更是齊出,無疑是水深到了極點,萬萬大意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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