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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⑤章 知識盲區

埃里克工長抽的雪茄有個別致的說法  它叫“羅密歐與朱麗葉”。

  ——這說法來自于另一位星界來客,五百多年前,一位名叫劉秀真的以勒女人用玉米葉卷好煙葉,將地球上經一百七十三道工序精加工的雪茄帶到了西大陸。

  這位劉姓女士還帶來了精度和透明度極高的玻璃透鏡,為天文與航海業做出了杰出的貢獻。

  以勒城國是亞蒙神恩教的起源地,見不得自殺的戲碼,更見不得吸食烈性煙草這種慢性自殺的行為。

  故而,秀真女士給自己公司生產的雪茄起了名字,就叫“羅密歐與朱麗葉”,并且還編了話劇,照搬地球上的浪漫故事,只不過這回男女主角假死真死都是抽煙抽死的,屬實硬核戒煙廣告。

  言歸正傳。

  讓我們回到招工辦來。

  埃里克工長剛送走芙蓉礦業董事會的股東,伍德帶著妻子踏進會議室時,里邊烏煙瘴氣,空氣中飄散的尼古丁味道能滲進人皮膚里。

  萱丫頭二話沒說把丈夫推進門,自己在走廊找了條長椅坐下了。

  伍德則大大方方摘下帽子,脫掉外套,坐在會議桌旁,等埃里克工長收拾完會議資料。等著對方先開口。

  手上的活忙完了,埃里克這次才正眼去看伍德,面露笑容:“接引處的小姑娘說你長得俊,見了面,才知道魔術師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伍德打開狩獵指南,拿出手記和筆:“我長得帥就不用你來重復了,埃里克總工。”

  “哈哈哈哈哈!”埃里克總工夾著雪茄,兩手撐住桌,臉上帶著醉煙的紅潮,“魔術師大人,今天大駕光臨,是為了什么事?”

  伍德:“我來招工辦,是老師的意思。”

  “哪一位?”埃里克從鐵煙盒里掏出新雪茄,兩根手指這么一剪,茄衣就斷了,扔到伍德桌前。“是情報局的文萊女士?還是軍機處的修斯先生?”

  伍德眼皮跳動,揚起眉毛,撿起雪茄,看向茄衣的斷口,它十分平整,不像是用手剪短的,反而像是刀子砍斷的。

  “看來你很了解我呀。”

  埃里克笑道:“王都的貴族都聽過你的名字,伍德。佩洛西家的大女兒為你寫了報紙。投給芙蓉時報。你知道她怎么寫你的嗎?”

  伍德:“有空我會去看看的。”

  “別談有沒有空啦,花花公子。”埃里克一副嫌棄的模樣,“瑪格達·佩洛西這么描述你的功績——拋下過去迎來新生的浪子,改變了椿風鎮的勇士,手刃了骷髏會的母親,繼承勇氣的姓氏,英雄,伍德·普拉克。明日之星。”

  伍德猛地拍桌,嚇了埃里克一跳。

  埃里克神色變得緊張,生怕惹惱了大學城來的貴人:“怎么了?你為什么生氣?”

  伍德抓走雪茄,塞進嘴里:“簡直是胡說八道!”

  埃里克:“瑪格達·佩洛西說的不對?這露絲·佩洛西的大女兒在寫假新聞?”

  伍德陰陽怪氣地給雪茄點上火:“何止是假新聞!簡直和真的一樣!”

  “哦…”埃里克額頭冒著尷尬的汗,不知道這小少爺在想什么。

  伍德:“你在乎她說的嗎?”

  埃里克:“一個給報紙寫文章的女人?”

  伍德:“貴族!”

  埃里克:“對,貴族。”

  伍德:“寫給賤民看的報紙!貴族寫的?那能叫真話?”

  埃里克:“嗨!當然不算!”

  伍德:“你用報紙做宣傳?搞征兵?”

  埃里克:“開玩笑吶。”

  伍德:“我給報紙投日記?寫老婆?”

  埃里克:“那可沒有。”

  兩人相視一笑。

  “下作!”

  “下作!”

  埃里克將雪茄放回煙灰缸上,撇開佩洛西家的事情不談。

  “伍德先生來我這里,恐怕不只是看看這么簡單吧?”

  伍德噴出一口濃烈的煙霧,對著埃里克的臉噴的,舉動無禮,素質太差。

  “你怎么能這么機靈!?”

  “你!”埃里克的眼淚都快熏出來了,是敢怒不敢言,又想打蛇隨棍上,“伍德少爺,你是來投資的!對不對?”

  伍德又拍桌:“對,埃里克總工說什么,我就做什么。”

  “哦?投哪門生意?”埃里克兩眼一亮:“是煤礦還是玉巖礦?寶石礦還是金屬礦?”

  伍德反問:“望鄉鎮上的礦坑,我全都要。”

  “嘶…”埃里克倒抽一口涼氣:“這…不太好說。”

  伍德指著埃里克的鼻子。

  “你這分公司是無價之寶?”

  埃里克笑道:“世上哪有無價之寶?這世道連人命都能用錢買到,什么買不到的?”

  伍德又指著裝修華麗的招工辦大樓。

  “那你這房子和礦坑,有什么不好說的?有價,就報價。聽你說,你和瑪格達·佩洛西是老熟人了,她知道我家有多少錢,你自然也應該曉得我能不能買下這棟樓。”

  埃里克思前想后——自己不過是個礦業的代理人,公司的產業還得和股東們商量商量。

  不過,望鄉鎮這個鬼地方,快窮得一點兒油水都榨不出了。

  ——如果小羅德辦事得力,三個月里能湊齊三百個工兵,就能榨光這個地區最后一點勞動力的剩余價值。

  這么想著,埃里克對伍德說:“三個月之后,伍德少爺你可以獲得望鄉鎮礦坑的收購權,價格是三萬個北約幣。”

  “三萬?”伍德瞪大了眼睛問:“你知道三萬個北約幣能買到什么嗎?”

  十個北約幣能買到一個奴隸。

  同樣的,王都到南部城市的四條官道上有土匪,一個土匪人頭的賞金是十二塊到十五塊銀幣。

  一塊銀錢能換來面值三百多元的列儂穗花綠鈔。

  一元列儂紙鈔,可以在王都這種物價飛漲的地方,換到兩個大麥饅頭或一塊吐司面包。

  你可以回想一下,在驛站時,那位店老板到底訛了伍德和小刀多少錢,算多少條人命。

  也可以再想一下,椿風鎮時,朱莉要伍德用三百多塊銀錢找法官買命,鎮上的物價不比王都,銀幣的信用比紙鈔要更可靠。

  埃里克聽伍德話里的意思,是嫌貴了。

  “難道伍德少爺,你出不起這個錢?”

  伍德大笑:“走合同!合同是合法的!才三萬個北約幣啊,太便宜了!”

  “你說什么?”埃里克有點懵:“便宜?”

  伍德敲桌,煙灰撒在打蠟桌面上。

  “我要你走合同,拿出紙質合同來,地契和礦藏開采權的合同,分公司的股份合同,還有奴隸的勞工合同,如果你買了奶牛貓當礦工,也得歸我。”

  “沒問題!沒問題!伍德少爺是爽快人啊!”埃里克有點急,往抽屜里找電話本,要找出股東們的聯系方式:“那可是三個月之后的合同,現在就要簽?”

  ——董事會的股東剛走,正嫌棄望鄉鎮的礦坑不賺錢,沒想到這剛困了,就有人來遞枕頭。

  伍德比著食指,信誓旦旦地說:“我要優先購買權,三個月里隨你折騰,三個月之后,我會付給芙蓉礦業三萬個北約銀幣,用于購買望鄉鎮礦坑分公司的全部產業。你的合同就這么寫。”

  埃里克聽明白了,這鄉下來的少爺真是個土大款,到王都做慈善來了?!想到此處,他的內心一陣狂喜,臉都快笑歪了——可是他得講信用,畢竟他只是個代理人,得對這些地主老爺負責。

  埃里克工長再三叮囑。

  “伍德少爺,我有責任向你說明,現在我們之所以搞征兵,是因為礦業本來就進入了瓶頸期…”

  伍德打斷道:“是勞動力的瓶頸期還是產業技術的瓶頸期?”

  埃里克工長說:“是勞動力的瓶頸期,用奶牛貓來開坑道布鐵軌的回報周期太長,地主老爺們的錢投進去,收回來太慢太少,死了奴隸,還得賠錢,賠來賠去就那么幾家互相賠,賠完了還得和以勒的芙蓉礦業母公司分錢,大家都覺得虧,這不是白忙活嘛。所以才和軍部的人掛上鉤,發了征兵令,把普通人和贖身的奴隸搞回來開礦,這些人健康,能干,而且兵役是無法拒…”

  說到這里,埃里克心頭一涼,感覺自己說得太多了,連忙止住話頭,把手上十來個電話打完,半個小時之后。他將收購合同遞給伍德。

  伍德:“簽了它,你接著前邊的話說下去?”

  “當然啦!”埃里克揮揮手:“你簽了它,三個月以后,你還是我的老板呢。有什么不能說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伍德對著紙制合同看了又看,對合同上三處提出修改意見。

  首先是第一處。

  “我要產業的財產歸屬權,不是經營權。”

  埃里克還想耍點小花招,沒想到第一眼就被伍德先生識破了,只得又打十來個電話,和老爺們商量好了,老老實實改回去。

  然后是第二處。

  伍德說:“在紙制合同的貨幣交付方式上,只能是北約幣,三萬個北約幣。”

  埃里克苦口婆心地勸道:“嗨!現在列儂穗花幣一天比一天便宜,伍德少爺啊,要是三個月之后銀錢又變貴了怎么辦?你還得拿綠鈔去換錢,你這不是虧了嘛?便宜了北約商貿,便宜了米特蘭人呀!”

  伍德說:“不,你不答應這條,我就不簽。”

  埃里克再打十來個電話,拿走合同,改了條約,小聲嘮叨。

  “什么毛病,真是個慈善家。”

  還有最后一處要修改的。

  伍德說:“在這一列,我要有優先購買權,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和我競價,我也擁有三萬北約幣買下芙蓉礦業望鄉鎮分公司的權利。”

  “這…”埃里克思前想后也沒想出個什么道理來,“為什么要加這一條?”

  伍德說:“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用,這句話你能理解嗎?”

  埃里克:“能理解…”

  “不,你不理解。”伍德板著臉:“你是一點都不理解,你覺得講誠信就是信用嗎?把貨物按照它‘應有’的價格賣出去就是信用嗎?信用是什么你知道嗎?”

  埃里克說:“信用…那不就是信用嘛?一個買,一個賣,信用嘛!”

  “不是的,埃里克。”伍德搖著手指:“不對,你說的那個是交易,交換和變易是世上最不講信用的東西,是神學。”

  埃里克問:“那還能是什么?”

  伍德說:“要有人信它用它,這才叫信用,是科學,好比這個優先購買權,我是第一個買家——主動花了這么大力氣,耗費時間成本,從王都跑來找你這個代理人,你之前也說,我的誠意放在這里,信用留在合同里,如果你不把這項權利給我,那你和你的老板沒有半點信用可言,會中途變卦,會坐地起價。從今往后,我也不會和你做下一筆生意,因為信用這條路走不通了,無信可用。”

  最后,埃里克不情不愿地將這條約定加了上去。他再三叮囑:“伍德少爺,你要知道,三個月之后,這座礦的油水還在,可這個鎮子的優質勞動力,是一點兒都沒有啦。”

  伍德少爺兩條手臂往外伸,伸出去,伸到最遠。

  ——啪啪啪啪啪。

  左手在上,右手在下,手指輕敲掌心。

  ——是鼓掌的動作。

  伍德紅了眼眶,從眼角擠出一滴淚來。

  “我為你的誠信感動到流淚了。埃里克先生。”

  簽字畫押,割開拇指,按上血印。

  合同一式兩份,雙方各持一份。

  就這樣,伍德還沒賺一分錢,就已經背上了三萬銀幣的債務。

  埃里克握住了伍德的手。

  “哎…老爺們說,和伍德少爺做生意,心里愧疚。”

  伍德:“知道為什么愧疚嗎?”

  埃里克:“伍德心里就沒自己。”

  伍德:“只有行業。”

  埃里克:“只有行業的進步。”

  伍德:“只有科學。”

  埃里克:“只為科學的發展。”

  伍德:“不,為了人民。”

  埃里克:“為了祖國!等會…為了誰?”

  伍德:“為了人民。”

  埃里克有點尷尬,許是覺得伍德少爺癡呆了。

  伍德又問:“你這里有電話嗎?”

  “嗨!這不是一直用著的嘛?”埃里克將電話推了過去。

  伍德招手問:“那我用一會兒?”

  埃里克明白了,趕忙退到門外。

  伍德先是撥通了姐姐的電話。

  “喂?”

  朱莉:“你是…”

  伍德說:“姐,我剛花出去三萬銀幣。”

  朱莉:“你哪兒來的錢?”

  伍德信誓旦旦,說得和真的一樣。

  “人頭換的,在草原上殺了三千多個土匪。你快把祖屋賣了,地皮也賣了,帶上錢來王都,我帶你發大財。”

  朱莉疑惑:“你認真的?三千多個?你現在眼睛干嘛?脖子疼嗎?手臂麻了嗎?我們老爸的墳還在園子里。你喜歡可以挖個坑把你倆一塊埋了。”

  伍德面不改色,語氣從容鎮定:“你可以挖出來,指不定老爹和我一樣,早就活過來了,只是你給他配的墓碑太沉。”

  朱莉:“嘶…你要敢騙我。”

  伍德:“我就是小狗。”

  緊接著,伍德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他照著狩獵指南上所記載文萊老師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伍德夾著話筒,捧著手記本,往煙灰缸里按滅了雪茄。

  “你好,文萊老師。”

  索尼婭老師:“普拉克,事情有進展了嗎?”

  伍德說:“我可以解決小問題,也可以解決大問題,可以解決表面上的問題,也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可是最大的問題出現了,你根本就沒把問題丟給我。”

  索尼婭:“嗯…普拉克,我看不見你的眼睛,也看不見你的靈魂,更不知道你說什么,在想什么,但是我知道,應該有人盯著你。”

  “對,文萊老師,你很聰明,其實我想問的事情就是這一件了。”伍德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肺里的煙味都吐出去,“我想知道,你和列儂央行的關系怎么樣。”

  索尼婭老師說:“挺好的,好到和行長一塊上街買高跟鞋那種好,經常和財政大臣喝茶,我是搞情報的,這些人隔三差五就得來求我,畢竟他們干了不少掉腦袋的事,可惜呀,這個國家沒了他們又不行。”

  “了解。”伍德又問:“那么文萊老師,我有個很小很小的,很正常的請求。你能答應我嗎?”

  索尼婭有了警惕之心。

  “星界來的。”

  稱呼也從普拉克變成了星界來的。

  “你想干什么?你先說說你的要求,我不能隨便答應你,我倆的關系還沒好到這份上,你要這么想,遲早有一天你也得掉腦袋。”

  伍德往門外看了一眼,埃里克工長已經下了樓。

  確定對方已經離開之后,伍德對文萊老師說:“我要央行暫時停止發行綠鈔,或者減發綠鈔,就這一件事。”

  “不印錢了?”索尼婭敏銳的嗅覺聞到了犯罪的味道,“為什么?”

  伍德說:“你們把銀幣當做寶貝,把它當成信用力最高的傳家寶,恨不得抱著它睡覺,卻對列儂自己的穗花鈔票嗤之以鼻。

  你們拼了命的印錢發債去換銀子,工農腰包里的零散鈔票越來越不值錢,家里有余糧的地主老爺都開始嫌棄立國之本的礦業不夠賺錢,利潤太低。

  ——可是問題不在這里,文萊老師,問題根本就不在軍部,也不在什么產業上,更和什么狗屁貪婪的人性無關,是你們的財政大臣和兩院的議員出了問題。

  北約商貿同盟用銀幣的鑄幣權牢牢鎖死了銀幣的產出,又用銀幣的價值緊緊扼住了貨物結算和交易的話語權。不去打破它,不要回貨幣的主權。難道你還盼著芙蓉城里能挖出一大片銀礦嗎?

  我可以確定,這些王公貴族里,已經有人和北約商貿同盟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早就開始掠奪國有資產了。你也看得到,石工法還在,但遵守它的人,怎么就不見了!”

  索尼婭老師沉默了很久。

  “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我晚點給你答復,還有其他事嗎?”

  伍德說:“我要成立一個工會。”

  “什么性質的?”索尼婭問。

  伍德解釋道:“單純的技術交流研討會,不管勞資糾紛,也不為工人出頭,不是什么社團組織,像圖書館一樣。工人進來,配幾個學生,把他的畢生所學都著成書,按知識算錢,只要是工人,都可以進來學習。”

  “普拉克…”索尼婭老師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你…你愿意留在列儂嗎?你喜歡這個國家嗎?我知道,它的發色和膚色,與你的靈魂出入很大,你更像是一個東方人,我不知道你對列儂有沒有歸屬感,更不知道你愛不愛它。”

  伍德相當坦誠:“沒有,我不愛你的祖國。”

  “你…”索尼婭吃癟了,于是換了種說法:“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向皇帝舉薦你,如果這件事辦好了,你能直接進入內閣。做一位閣僚,看看你啊,你才多大。以后成為宰相也不是難事。”

  伍德說:“索尼婭老師,一個人的忠誠經不起考驗,任何人的忠誠都經不起考驗,就算是愛情也經不起。你知道為什么嗎?”

  索尼婭:“為什么?”

  伍德解釋道:“歷史讓一個聚落變成部族,部族變成部落,部落又轉為城邦,城邦變成王國,王國劃下國境線,它們更新迭代,相繼滅亡——

  ——你們早就知道,星界在遙遠的星空里。星球是圓的,是有限的領土。它本來就沒有國境線,是人給它畫上去的。

  國家在歷史中也會滅亡,最終迎來大同。只是科學的發展進程暫時只能讓我們在這一畝三分地里折騰。

  ——我在向列儂表忠時,就是對我的故國絕對的不忠誠,我想對你諂諛獻媚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不是出于我真心,我不能欺騙我自己。

  ——現在我們只談錢,不談感情。因為在這個時代,錢可靠,我和你的感情,我對列儂的感情,它們一點都不可靠,就像是我對我老婆說一萬句我愛你去表忠心,還不如天天陪在她身邊,摸摸她的手心。

  ——說不定過了十年二十年,列儂的每個公民,都會覺得列儂這個國家可靠,都會發自內心去說,我愛我的祖國。”

  索尼婭老師猶豫再三,因為這是她的知識盲區。

  她在回憶,回想椿風鎮里,絞刑架上。

  要記起伍德靈魂的光芒和形狀。

  她想起來了。

  “我答應你!”

  伍德掛了電話,回到走廊。

  萱丫頭:“汪汪汪。”

  伍德:“什么毛病。”

  萱丫頭:“你說你是小狗,我尋思應該用狗語交流。”

  伍德:“我和我姐鬧著玩呢。”

  萱丫頭講:“朱莉大小姐說得沒錯,你真的是個敗家子。”

  伍德煞有介事地挽起妻子的手,對著那雙粗糙又有力的手掌摸來摸去。

  萱丫頭講:“不好摸,我知道,沒富家小姐嫩,也不夠滑。”

  伍德抱著妻子的肩:“埃里克先生喜歡抽雪茄,其實我不喜歡這種煙。它的形狀本來是生殖崇拜的意思,你知道劍嗎?劍形也是這個道理,一開始都是男權和父權的象征。”

  “我倆說的真的是同一件事嗎?伍德,有時候我覺得你像個外星人。”萱丫頭突然很想哭,因為她一點都不了解這個男人,她知道,丈夫在做大事,可她一點忙都幫不上。

  伍德貼在萱丫頭的短發旁,對耳朵吹氣。

  “和埃里克先生一樣,他喜歡雪茄,也有人喜歡白白嫩嫩的小手,不同人喜歡不同的,可我就喜歡你。”

  萱丫頭努著嘴,盯著丈夫那對藍汪汪的眸子。

  她緊緊抓著伍德的手,用上十二分力氣。

  伍德疼得流冷汗。

  她笑得金牙閃光,又問:“還喜歡嗎?”

  伍德:“充滿了生命力。”

  ......

  ......

  埃里克先生回到一樓的宴請廂房。

  房里坐著一位記者,就是露絲·佩洛西的大女兒——瑪格達·佩洛西。

  她二十四歲,一副知識女青年的打扮,戴著眼鏡,穿著西裝,和她母親一樣美。

  瑪格達問:“你什么都沒做?”

  埃里克工長如實說來:“我提到了你。真的!我提了!他不在乎!他壓根就沒把你放在心上!”

  瑪格達的臉頰發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怎么了。

  她碎碎念。

  “他殺了我媽媽,逼死我妹妹,干了這兩件大好事!讓我拿到了遺產,居然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

  埃里克工長問:“瑪格達小姐,你很在乎嗎?”

  “當然在乎了!”瑪格達連手上的記事本都拿不穩了:“從小到大!媽媽搶了我十六個男人,只要是我看上的!第二天就到了她的床上,你知道我為什么來王都嗎?你知道我為了什么?去大學修文學系,給報紙寫文章嗎?不是認輸了!我就是為了把媽媽的丑事捅出去!”

  埃里克工長有點為難,急得直撓頭:“這不是捅出去嘛,人盡皆知了都。”

  “還不夠!”瑪格達一拳錘在柔軟的皮沙發上,沙發肉眼可見地結了一層寒霜。“媽媽最后看上了這個小男人。我怎么說,也得贏一回!不然我這口氣咽不下去。”

  埃里克勸解道:“瑪格達小姐,您想開點兒。露絲大人都咽氣了,您還不咽氣呀?”

  這話聽上去有點不對勁,埃里克給了自己一耳光。

  “哎喲!是我說的不對。但是您想想啊,小普拉克家里都有兩位夫人了,您還湊這個熱鬧干嘛吶?他哪里好了?”

  瑪格達指著埃里克的鼻子。

  “你問的好!他哪里好了?!我怎么知道他哪里好?我給他寫文章,登報紙,他對我不屑一顧,哼...哈哈哈哈...我覺著,這就是他有趣的地方,我盯住他了,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埃里克工長瞅見瑪格達大小姐這副霸道總裁的樣子,有種難以直視的羞恥感。

  “你們貴族都有病啊?”

  瑪格達生氣時的模樣也像極了露絲。

  “你說甚么!你敢罵我?”

  埃里克立馬改了口:“啊!是富貴病!富貴病!我這賤民是不會懂的!身后的土蘿卜坑是不肯跳,一定要找棵奇葩歪脖子樹上吊!”

  瑪格達撩著自己的栗色頭發,皺著眉毛,問埃里克。

  “他不理會我的事,你也沒去追問?不幫幫我?幫我主動邀請人家開個酒會?這下好了,我要怎么接近他?”

  埃里克顧左右耳而言他。

  “對不起,當時在談錢的事。”

  瑪格達使出魔術,纖纖十指已經蓋上一層薄冰。

  “我重要,還是錢重要?”

  埃里克表現得非常誠實。

  不談感情,只談錢。

  “當然是魔術師大人重要,但是他給的錢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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