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鎮治所初在桃林口。
桃林口位于永平之北,東接遼東鎮,是長城防線中一處非常重要的關隘,然薊鎮作為聯動宣府鎮、京城、遼東的重要環節,長久以桃林口為薊州鎮的中樞,其實在整體軍事價值上的意義并不大。
后薊鎮治所遷移到獅子峪。
而遷移到獅子峪,雖說解決了地理位置偏移的問題,解決了整體防線聯動的問題,可是獅子峪地帶,地形狹窄,且無衛所、囤地支撐,這也就使得該地不可能屯駐重兵來鎮守,否則就會消耗大批糧草輜重銀餉。
只是那時因為時局的需求,薊鎮在獅子峪經歷了五任總兵官,一直到天順二年,時任薊鎮總兵胡鏞,在選擇三屯營后,便在該地開辟軍鎮城池,興建屯駐營署,薊鎮才再度遷移治所,遷移到了三屯營,并且此后便一直屯駐該地。
由此看出三屯營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曾任薊鎮總兵的戚繼光,曾在《重修三屯營城記》中言明:三屯營‘去喜峰二舍矣,忠義衛三百戶屯地也,左山海,右居庸而綰轂其中,以要貢路示重’。
這體現出了三屯營重要的地理位置。
不僅能夠很好地聯動區域防線,亦能很好地聯動整體防線,這也使得敵患想通過薊鎮防線通過,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想從宣府、遼東等地突破,薊鎮官軍亦能在第一時間遣派援兵。
三屯營地處壘鎮的中心,左右所控關隘大體相等,其東挈持山海雄關,其西節制居庸要塞,其北控扼沿邊關隘,其南背倚大海洶濤,鎮府綰轂其中,便于統馭全鎮,是桃林口所不能相比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體現出了三屯營的重要性。
還有就是在三屯營地帶,擁有大批開闊土地,這就能很好地養活屯駐兵,要知道大明邊防地區的衛兵,三分守城、七分屯種,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極大的減輕,中央朝廷所承擔的供給壓力。
這也就使得三屯營處在的地方,那絕對是前去京城,遼東,北疆等地的重要咽喉地帶,而該地有背臨海域,毗鄰數條水域,這也就使得三屯營附近的經濟,那可是相當的繁榮昌盛啊!
可就是這樣一處風水寶地,卻因為大明官場日益腐敗,而被漸漸的給搞廢了,這也是趙宗武來到三屯營后,那心中的憤怒就從來沒有降低過!
娘的!
且不說別的,單單是三屯營地帶處于的位置,完善屯田體系,解決軍鎮貪腐,梳理毗鄰航道,聚攏破產的百姓來加入到軍墾中來,別說是供給一個小小的薊鎮官軍了,就連遼東、京城官軍所需,也都能很好的給提供起來。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卻沒有讓歷任薊鎮總兵給解決了,相反每年還向朝廷索要大筆餉銀,明明能夠完成自給自足!
抵達三屯營的趙宗武一行,在實際了解完情況后,那多是憤慨不已啊。
陳奇瑜更是憤慨道:“國公爺!這原任薊鎮總兵對此次兵亂,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守護著這等寶地,卻根本不懂得動手改造,反而去用將士的血汗來賄賂閹黨,這本末倒置的事情,他們都能做出來!!!”
“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了。”對于陳奇瑜的講述,趙宗武心中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他卻揮了揮手講道:“因為長久出現的黨爭,使得大明官場腐敗是在所難免的事情,說到底這薊鎮總兵只是一個誘因罷了,要知道武將的地位,在大明官場中本就是不高的存在。
那些在京城的文官,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在邊疆戍邊的將士,他們在京城里大魚大肉的吃著,享受著,可是這些戍邊的將士,卻還在為一頓飯能否吃飽而煩惱著。
原來本公這心中還在考慮,如何用一個恰當好處的時機,來改一改大明現有的兵政苛政,原本想著通過京營改革來作為切入點,可沒想到薊鎮兵亂,卻給了本公一個在合適不過的機會!
既然這普通人不能革新薊鎮重地,那本公就從遼東調遣精兵悍將來整頓,玉鉉,你即刻向參謀本署傳遞軍令,讓其命馬世龍所部,即刻整軍,經馳道急行軍至金州,命海軍即刻安排船艦,將其整體移防到薊鎮!
限時四日,本公要見到一支精神煥發的強軍!”
好嘛。
難怪說趙宗武一直憋著不說,原來是考慮到不同兵種的協同作戰能力,直到他見了三屯營的真實情況后,才向陳奇瑜他們最終透露風氣。
陳奇瑜聽后這心中先是一驚,但接著也就明白自家國公爺的良苦用心,在短短四日間,不僅要完成軍令調發,還要讓馬世龍所部、駐扎金州的海軍分別完成整軍,這不僅考驗內部的協同能力,還考驗作戰隊伍的適應能力。
不愧是征戰數載的定國公,考慮就是不一樣啊!
趙宗武眉頭緊鎖道:“走吧,去三屯營這處火堆看一看。”
盡管說三屯營的將士已經到了兵亂的地步,但是不到萬不得已間,他們也不愿意這樣做啊。
畢竟兵亂這可是殺頭的重罪。
好在這兵亂沒有引發營嘯,否則就算是趙宗武來了,那也不好使啊!
其實在趙宗武所部千余眾抵近三屯營時,時任薊鎮副總兵段國仁便已基本控制了局面,其多年征戰,也讓其在薊鎮擁有很高的威望,只是這薊鎮將士憋屈了那么久,還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發泄口…
“報…定國公親至三屯營駐地,現就在營署外等候,點名要見薊鎮的各級軍官!”原本在營署重地駐守的守備,神情中帶有幾分驚慌的,快步朝總兵營帳奔來,這人還沒有到帳中,那聲音便已喊到!
原本心情煩躁的段國仁,在聽到這話后當即站起,心道:“壞了!這定國公來了,恐有大事要發生啊!!!”
對于趙宗武的威名,毗鄰遼東的無數邊軍,那都是如雷貫耳!
誰不知道趙宗武領著大軍,用了短短六年多的時間,便將遼東從兇悍的建奴的手中給奪了回來!
也正是因為這樣,使得趙宗武在大明邊軍中的威望也是極高的,畢竟這些年大明軍隊一直都被壓著,那種憋屈勁是尋常人等不能想象的。
“快!除今日當值軍官外,命薊鎮游擊以上軍官,盡數前往營署迎接定國公!!!!”講完此話,段國仁便急吼吼的奔赴營署,這個時候,定國公都已經到了,他還不到的話,那絕對是殺頭的重罪啊!
要知道這薊鎮兵亂就在眼前…
隨行的千余眾兵馬,呈一字陣挺拔而立,那散發出的威懾,不比一支萬余眾的軍隊差多少,這也使得陪同在趙宗武身邊的薊鎮將士,那心中被極大的震懾住了。
這就是遼東的強軍嗎?
那簡直就不在同一個檔次上!
趙宗武雙手背于身后,在陳奇瑜的陪同下,靜靜的觀看著眼前的營署重地,心中卻暗暗講道:‘這薊鎮副總兵段國仁也算是個人才,能夠在麾下出現兵亂的前提下,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能穩定住已經出現暴亂的將士,不錯!’
盡管說薊鎮兵亂是處在段國仁任內,但是這已經拖欠了薊鎮將士這么久的軍餉,尤其是數萬大軍待在一起的時候,簡單兩句話煽動就可以影響到更多的兵馬,因此這出現兵亂也都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而段國仁能在這種情況下,盡快平復兵亂將士的心,同時將危險降到最低,這已經是不錯的表現了。
而就在趙宗武想著這些的時候,段國仁已經領著大批將領前來,還未到身前,那段國仁的聲音便傳來了。
“薊鎮副總兵,段國仁,見過定國公!!”話音剛落,段國仁便單膝跪在趙宗武的眼前,連帶著身后一應將領亦單膝跪地行禮。
“哼!”但趙宗武心中贊許歸贊許,可這薊鎮終究是出現亂子了,他必須要表明自己的態度才行,“段副總兵,你的能耐不小啊!朝廷讓你管束薊鎮重地,讓你暫代總兵之權,可你是怎么做的?
這就任不到兩月,就給朝廷玩了一出兵亂,你可知現在京城是怎么傳你們薊鎮的嗎?!!!”
說到最后,趙宗武那身上的氣勢,瞬間變得凌厲了起來。
聽完這話,也讓段國仁心中暗暗叫苦,當即就請罪道:“定國公恕罪!這一切都是末將的原因,與薊鎮將士沒有任何關系,都怪末將沒有能力,沒有給薊鎮將士獲取他們應得的餉銀。
也是因為這樣,使得薊鎮將士的情緒變得高亢起來,他們都沒有想要造反的心,只是這心中有些不忿!
現在解釋其他都沒有用了,這都是末將一人的錯!”
說到這里,段國仁更是跪地磕頭,向趙宗武將這一次的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
而這也使得身后一應軍官當即就喊道:“總兵大人,這不管您的事…”見到這一幕,趙宗武反而是點了點頭,看來這薊鎮還沒有到爛根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