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晉王府、監國行轅。
幼辭為李來亨披掛好了全幅的鎧甲,她小女孩似的身姿已有了不少成長,顯出了少女嬌媚的婀娜,看得晉王殿下一陣心動。
不過羅顏清也抱著孩子坐在房間里,李來亨到底不敢胡亂動手動腳。他對著鏡子看向羅顏清和幼辭,笑著說 “你們真的不去武昌嗎”
幼辭低下頭,小小的臉蛋上飛起一片紅暈。羅顏清則抱著小玄燁,不動聲色地給孩子喂奶,顯出一派正宮王妃的從容不迫。
羅顏清說“開封若陷入敵手,只靠湖廣之地,大順軍還能抵擋住清軍,甚至是清軍、南明、西明的聯手攻擊嗎殿下,開封一陷,即便我們遠在武昌,難道能免去一死嗎”
李來亨皺起了眉頭,他轉過頭,嚴肅地說 “孤在湖廣留下的守兵雖然不多,但湖廣推廣民兵制已久,百姓久習攻戰之術,一旦有事,全力動員征發,短時間內征得數萬勁兵不是難事。
而且劉希堯、藺養成二鎮水師,冠絕長江。所部水師戰船都是專門設計來做內河、內湖水戰的,這兩鎮水師只要在,清軍動輒是不可能危及武昌的。
你們如果住到武昌去,即便開封真的失守,我想至少一年間,清軍是不會那么快打到武昌去的。”
玄燁安安靜靜地吃奶,他好奇的眼神盯著父王看了一會兒后又喪失了興趣。羅顏清輕輕撫摸著世子的頭頂,反對道 “殿下現在就認為大順軍守不住河南嗎你在孩子的面前這樣說,真是長多酋的威風,滅了你李神將的志氣。”
幼辭在一邊給李來亨穿戴好盔甲后,又為他梳好了頭發,結成發髻,聽到羅顏清這樣說,卻也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幼辭清亮地噗嗤笑了幾聲以后,終于再也忍耐不住,笑著說 “殿、殿下殿下大順軍一定會戰勝的,對嗎因為殿下從來沒有輸過。”
李來亨看著幼辭盯著自己的誠摯眼神,心中不禁有些發虛。他從幼辭手中拿過梳子,說了一句“你也是王妃了,這種事今后讓宮人來做”就自己給自己梳起了頭發。
幼辭的語言能力,如今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她說話不僅十分流利,而且因為那種機敏非常的性格,還常常能說出讓李來亨感到很有見地的建議來。
幼辭嬉笑著說“人們都說晉王殿下是天降給大順的神將,是只手挽天傾、扶社稷的偉人。我覺得大家都說得不錯,殿下就是那般的英明,那般的厲害,有殿下在這里,什么東虜,一定不會打贏大順軍的。”
李來亨看著羅顏清“威嚴”的樣子,再看看幼辭機敏淺笑的模樣,他忍不住聳聳肩,有些感覺是否是自己命柳敬亭組織的那班說書人,造勢過于厲害了連朝夕相處的羅顏清和幼辭,都對自己產生了這般不切實際的幻想嘞 柳敬亭現在已經被李來亨提拔到了大順禮政府為官,實際上算是養老。他的門生子弟里,也有一些相當優秀的說書人在龍衣衛中當差辦事,繼續為大順做情治工作。
不過看著羅顏清和幼辭那神情不同,但信心一致的樣子,李來亨也重新抖擻起精神來了只是區區的多爾袞,又不是皇太極,有什么可怕的呢 晉王殿下的手下已經有了許許多多的手下敗將,左良玉、袁時中、史可法、鰲拜、阿巴泰、濟爾哈朗,這些人都是曾經在歷史上留下自己大名的人物。
可是他們都失敗了,李來亨卻勝利了。
晉王殿下并非天降神將,可他的確做到了只有天降神將能夠做到的事情。在短暫的五年時間里,從一介民夫餓殍,到實際上執掌大順國柄的監國晉王,李來亨的人生的確是如同夢幻一般。
他從無敗績,百戰百勝,一步步靠著不可思議的奇思妙想和對歷史的預知走到了這一步。單純論能力,李來亨根本不能望皇太極和李自成的項背,可他到底是現在歷史舞臺上的生存者。
李來亨想著 皇太極和李自成,這兩人是明末的大時代里,真正擁有開創一個時代能力的雄主。可是皇太極失之于他的民族身份,李自成失之于他的基礎和時間,他們終于都喪失了在歷史舞臺上繼續領袖群雄、獨領風騷的機會。
按照歷史本來的脈絡,這個機會最終將傳遞到大清皇父攝政王多爾袞和順治皇帝福臨的手上。但是多爾袞和福臨俱是中人之姿,多爾袞的確較順治皇帝厲害很多,但又不能同形同開創之主的皇太極相比,到底只是歷史的跟隨者,而非開創者。
至于南明的帝國雙臂李定國和鄭成功,李定國是南明歷史上無可置疑的唯一一位大英雄,可他是英雄、是巨星,卻也不是能夠開創一個新時代的人物;
至于鄭成功,他同樣是南明的英雄,但不及李定國的大公無私,還稱不上是大英雄吧在李來亨自己的心目中,現在還在南京做一介貴公子的鄭成功,或許稱其為“霸臣”,比稱之為英雄更重要。
不過和李定國相同,鄭成功也不是開創性的雄主人物。他有開創之資,但到底缺乏皇太極、李自成那樣開闊的胸襟和高屋建瓴的全局眼光,始終落眼于廈泉一角,難以超越更廣泛的視野。
這或許才是國姓爺在南京城下功敗垂成的根本原因吧。
至于孫可望,他的確是南明歷史上最特殊的一個人物。孫可望不是英雄,他是一個擁有開創之主潛質的梟雄,若歷史給出了機會,南明甚至漢人最后的機會,其實在孫可望,而非李定國和鄭成功的身上。
但是孫國主,智不及此,用一種最羞辱的退場,完全摧毀了自己的天命。
李來亨在心中肆意一番點評天下群雄,好像真的擁有了李自成和皇太極那般高遠的眼光。
他站起身來,甲葉振作叮當作響,大順五軍同樣在枕戈待旦、整裝待發,大戰一觸即發,甚至太原、潼關和磁州車騎關一帶,大規模的戰斗實際上已經完全爆發了。
“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李來亨高高仰著頭,他的身材比較幼辭高大得就有些過分了,幼辭努力踮高腳尖也沒辦法幫晉王扎好發髻。
羅顏清帶著一絲溫存的笑意,將世子李玄燁放到了床上,她走了過來,產后的身材已經完全恢復了過去那種健美誘人的樣子。
羅顏清親手幫李來亨結好發髻以后,吻在他的側臉上,低聲說 “殿下有把握嗎”
李來亨一手拍拍幼辭的肩膀,一手攬住羅顏清,大笑道 “孤的底牌,比多爾袞的頭發更多”
幼辭為之失笑“那也不是很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