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一號套房內,陽光照在道兒的臉上,強迫她睜開了迷糊的雙眼,可道兒把頭一扭,躲過陽光的照射,又把眼睛閉上了,甚至于身體都翻轉了過來,扭動幾下,往床的更中心躺去。
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驚慌地坐了起來,視線在房屋內掃射著,終于在落地窗前找到了那嬌小的身影。于是她輕輕呼喚了一聲:“小奈,你在干嘛?”
西比奈筆直的站在窗前,雙手托在小腹處,回應道:“我在修煉。”
道兒不理解,她翻開了被子,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腿腳,一伸手便從旁邊的椅子上取到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合在了身上。白衣很長,遮住了她赤裸的上半身與臀部,亞麻色的頭發散亂的披著她也沒打理,反正她就單手叉腰站在西比奈的側面,觀察著。
“修煉?難道日光中有靈能可供吸收嗎?”
“我在修煉心境。”西比奈閉著眼睛,口中輕聲回應。
“哦。”道兒撓了撓頭,又換了個位置觀察起來,繼續問道:“小奈,你起來多久了?”
“從太陽曬到你屁股開始。”
道兒尷尬地笑了笑——這小女孩心境修煉得穩不穩重倒是不知道,修煉得夠“成熟”倒是看出來了。但是道兒隨即想到很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于是她蹲下身來與西比奈平視道:“小奈,你這幾天為什么都要起這么早?小孩子不是應該吃多了就玩,玩多了就睡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要努力成為大人。”西比奈的眼睛沒有睜開,她的身軀紋絲不動。
“為什么呢?你才7歲。”
“因為,因為…”西比奈睜開了眼睛,眼中泛著淚光,她嘟著嘴小聲道,“因為我想爸爸。一定是我前幾次不乖惹爸爸生氣了,爸爸才會走的。我只要在這里乖乖的,爸爸就會回來。”
道兒神情一軟,輕輕地把西比奈轉過來拉住她的手。她柔聲道:“小奈,我跟你一樣,我小時候也很想我的爸爸。”
“姐姐,你的爸爸也不要你了嗎?”
道兒笑著搖了搖頭:“我的爸爸有比陪伴我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是我爸爸經常說,我就是他的全部,那爸爸們都是騙子!沒有什么事情會比我們還重要的!”西比奈也蹲了下來,兩手扶在膝蓋上,頭耷拉著。
“為了全人類。這就是我的爸爸要去做的事。”道兒摸了摸西比奈的頭,“他也總是對我說‘你是我的全部’,但是他還是離開了。小奈,你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嗎?”
西比奈搖了搖頭。
“我找到了一群屬于我的好朋友。”道兒的臉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我找到了西斯,我找到了葉特羅,我還找到莊園里其他的小伙伴,我們在一起建立起我們自己的小國度,那時候有沒有爸爸根本不重要了。因為我們每天都很快樂!”
“但是,但是我沒有朋友,我只有爸爸。”小奈抬起了頭,大大的眼睛無助地看著道兒。
“那道兒姐姐當你的朋友啊!你可以一整天跟著道兒姐姐玩喲!”
西比奈的眼睛呈現出思考的角度,她琢磨了好一會兒,回答道:“不公平欸!道兒姐姐至少有兩個朋友,但是小奈只有道兒姐姐一個朋友,我還想再找一個朋友!”
“那小奈想要什么樣的朋友啊,道兒姐姐幫你找到他。”
“我想要大飛龍!”西比奈蹭地一下蹦了起來,手臂劃了好大一圈,“我記得我坐過一頭大飛龍,飛龍好大,我還跟它說過話!我想要一頭大飛龍!”
“好!道兒姐姐幫你找到一頭大飛龍!”道兒開心地笑了,伸出小指頭道,“但是小奈也要自己學會找朋友,自己學會按時吃飯睡覺,自己要學會堅強!可以嗎?”
“嗯!我一定會學會的!”小奈雙手叉腰,信心十足,可是她突然又問道,“那姐姐你現在還想爸爸嗎?”
道兒神情一黯,但是很快地又微笑了起來,搖著頭說道:“還想,但是我已經學會了堅強!堅強,會讓我們戰勝一切!”
“唔…”小奈有點疑惑,“我的‘堅強’是姐姐教的,那姐姐的‘堅強’是誰教的呢?”
“是葉子,哦不,是葉特羅少爺教我的。”道兒頓了頓,臉上浮現出回憶的色彩,“他說‘堅強,是我唯一擁有的東西,誰都搶奪不去’。”
“噢,那位叔叔啊,他也有跟我們一樣的——離開爸爸的——悲傷嗎?”
“他有的,不然他也不會來這里。噢!對了!你剛剛是叫他‘叔叔’嗎?小奈!你是覺得他老嗎?他跟道兒姐姐的年紀一樣大誒!”
西比奈眼睛轱轆了兩圈走眨了眨,撇過頭去不說話了。而道兒則一把把她抱住,兩人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葉特羅的房間內,道兒向葉特羅匯報了西比奈的情況,惹得葉特羅一陣頭疼。
“道兒!我讓你去照顧一下下那孩子的情緒,結果你答應給她搞條龍?!還是飛龍?!你知不知道在教育學上,答應小孩子的事情最好要做到?”
“呃…”道兒坐在椅子上無辜地回答道,“知道。”
葉特羅看著她,想說點什么,卻只能笑著搖了搖頭:“算了,照顧孩子不容易,你去忙吧,我來想辦法。”
“那我走啦。”道兒穿著學者的服裝,蹦蹦跳跳地向房門行去,她亞麻色的辮子在身后一蕩一蕩,一出葉特羅的房間便又恢復成一個穩重的學者模樣。
“呼”,葉特羅無奈地吹了吹自己的劉海——他答應索拉德會照顧好他的女兒,所以當西比奈出現留守兒童的不良心理因素后他就趕忙派道兒去穩定西比奈的情緒——他發誓,如果真讓他搞到一條飛龍給西比奈當朋友,這筆帳一定要記在索拉德頭上。
但是首先,葉特羅覺得都自己要開始忙活其它的事情。
在新大陸,八月的時節有些炎熱,廚師巴普洛夫正在教新來的一班學徒如何用靈能制冰。
“現在!所有人伸出你們的手!”他厚大的嗓門囔囔著眾人耳朵生疼,“接著!將你們的靈能聚集在手上!”五六位學徒的手掌上都騰起了明亮的靈能,巴普洛夫一眼望去,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最后!幻想自己是塊冰。”
說著,巴普洛夫從學徒們的中間走過,大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寒意,只見他將手放在水桶的上方,催發靈能朝水蔓延后,那整桶水就變成了一桶冰。
他讓學徒們動手嘗試,卻沒一個人懂得如何把靈能變成冰屬性。巴普洛夫這位廚師對待學徒的耐心一點都不好,他揪著一個學徒的領子吼道:“說!你是什么?!”
“我,我是人?巴普洛夫先生。”這位學徒支支吾吾,馬上就迎來了巴普洛夫的一嘴唾沫星子——“錯!你是冰!是沒有感情的冰!”
他松開了那人的領子,又返身拽了另一個人的領子,繼續吼道:“你說!你是什么!”
“我是冰!”那位學徒一個激動,直接朝巴普洛夫的耳朵吼出了聲,把后者震得暈了一下,廚師巴普洛夫扶了扶自己的廚師帽,拍了拍那位學徒的肩膀,道了聲“說得好”。然后他又走到了眾人面前,總結道:“你們要想制冰,就得先變成冰。要想生火,就得先變成火。要是學不會,就把你們送到裘光那里去!”巴普洛夫放下狠話,開始找了張椅子雙手環胸坐下,就這么冷冰冰地看著眾人。這些學徒早就知道裘光那邊發生的事,他們也沒忘記自己本質是囚犯的事實,于是一個個都賣力的將自己變成冰。
一桶桶冰塊從廚房送出,經由酒店——也就是高山堡的宴會廳的東門進入酒店,再從酒店的后面——即宴會廳通往中庭的幾個小門進入了正在施工中的高山堡中庭。
高山堡的中庭原本是一塊占地寬廣的花園,守衛高山堡的城墻從中庭開始便與高山堡融合在了一起,所以站在中庭朝兩側看去,便會望見那坑坑洼洼的低矮城墻在朝陽的映照下顯露出歷史滄桑的一面。
高山堡宴會廳與城墻之間的東側空隙被改造成了臨時的廚房,西側空襲還未作任何改造。但是因為中庭的花園已經破落不堪,到處都是碎石與傾塌的建筑殘骸,所以廚房不能直接通往中庭。葉特羅想的是將中庭清理干凈,這樣將高山堡都整理完畢后,這座臨時廚房的食物就能夠便捷地在高山堡之間流通了——這種情況會一直持續到主體建筑的廚房恢復使用為止——而具體如何做,建筑設計師羅素大師已經全部規劃好了,他也在留下設計圖后就返回了舊大陸。
百來位的工人正在戈蘭登的統籌下對中庭進行清理,運用著靈能與一些搬運技術,在人力充足的情況下終于搬起了那塊從主體建筑頂端落下的初代拉雅公爵雕像——它的頭顱早已破碎,只剩下殘破的軀體,擋住了中庭一大塊面積。
葉特羅就站在一旁,看著這中庭與遠處那殘破不堪的主體建筑,心想當年行燈魚發起進攻的時候,一定是從懸崖后邊與兩邊爬上來的——反正沒走正路。因為原本的宴會廳雖然有諸多破損與傾塌的地方,但都是屬于局部破壞,后來的休整也只需要將破洞補上而已。
而中庭已經是徹底衰敗了,就連地磚都得重新鋪一遍,更別提那基本上只剩個架子的主體建筑。望著這長寬幾乎有大半個足球場大的中庭,葉特羅估計休整中庭這項工作都需要這些工人花費幾個月的時間——他還需要大量的人,葉特羅這般想著。
許多的工人都穿著單薄的襯衣來讓自己盡量涼爽一些,每到休息時間,他們都能夠從冰桶里舀一些冰塊混入水中來驅除炎熱,順便說出幾句感謝的話語來贊揚一番愿意給予他們好福利的主人。葉特羅在這觀察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從吵鬧的施工現場經由一扇小進入酒店時,一種禮儀規范、激情洋溢的世界又回到了葉特羅的視野——往來的服務人員青春靚麗,她們耐心地指引著客人入住,三兩扎堆的獵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大部分內容是在商量誰跟誰拼一間房來節省開銷。又有好奇的人兒望著奇異的吊燈開始閉上眼睛體會其中的妙處,偶有剛上崗的送餐的小伙子托盤舉得不習慣而滑稽地穿梭在人群間,一不小心撞到那些閉目體會“傳家寶”神奇的人時就連忙道歉。
這還是一家不成熟的酒店,但總歸是個好的起點。
葉特羅穿著白色的襯衫,為了保持貴族該有的體面,仍是系上了一條讓脖子感到粘膩的藍色領巾。當眾人看見這位留著金色短發,穿著偏華貴的人時,自然就能聯想到這是酒店的主人葉特羅·拉雅。于是很多人都會過來與他打個招呼,但是很多獵人并不熟悉社交場合上的話語,大多人只會蹦出一句“你好”,而葉特羅點點頭也笑著回應一句“你好”后便順利地在住客心中留下了一個好印象。
他一路從酒店大門走出去,來到了前庭,這個被獵人們稱為“狩獵廣場”的地方已經擺上了許許多多怪物的尸體以及一些活著的生物。
在“廣場”一角搭有一排四面通透的木棚子,第一批來到新大陸的葉特羅嫡系人員在此負責收購素材等相關事宜,場面雖然喧鬧但仍是井然有序。
廚房的人在取材時也會直接在這里屠宰,以至于這本應該是留下第一美好印象的門面此時倒像個高級的肉類市場了——不過這種環境很適合獵人類型的住客,所以在其它種類的客人來到新大陸之前,葉特羅也不準備改變這一風貌。
只是葉特羅走過前庭時不得不捏住幾下鼻子,只因為血液的腥味、怪物的異味以及一些排泄物的臭味已經稍稍彌漫開了一點。
他縱覽了一圈狩獵廣場上的獵物,發現許多怪物都是低星級的,就連上一批炙手可熱的蠻顎龍都失了蹤影。葉特羅思考了一下,也對。這批由“里斯本號”遠洋帆船運來的獵人跟上一批獵人整體水平相差不多——來新大陸的都是低星獵人,他們的能力只能夠狩獵低星級的怪物,所以會被新大陸150%的素材價格所吸引,而高星級的獵人有能力在舊大陸上狩獵那些危及人類領地的怪物——那些怪物的活動地點很清楚,價格也很高,相比于對怪物棲息地完全模糊的新大陸,高星級獵人還是在舊大陸收益更大,除非他們當中有喜歡看風景的,可是哪個獵人還沒看夠風景呢?
穿過人頭攢動的前庭,葉特羅便來到了高山堡的樓門處,從這旁邊的馬廄取了坐騎后便與夢之共同前往珍珠湖。
高達三層的樓門上豎著兩個箭塔,守御的衛兵早已拉開了鎮門的鐵閘,兩人從北向的斜坡一路疾馳而下,稍微的拐了個彎,闖過零丁披著晨露歸來的獵人,徑直朝西南面的珍珠湖奔騰而去。
強勁的馬蹄掠過沒膝的野草,受驚的蟲兒與四散的孢子在陽光下撲棱向周圍的草堆,又被食草龍一口吞下。珍珠湖離高山堡不過短短半小時左右的行程,所以在道路兩旁慢悠悠的食草龍已經習慣了來回奔騰的“新物種”,它們不躲不避,任由馬匹激起的灰塵撲向它們的鼻尖好讓它們能痛快地打個響鼻。
當葉特羅縱馬在小斜坡上停下,看著珍珠湖里呈直線插進湖里的一根根木樁時,發現裘光年紀輕輕,卻總能想到一些折磨人的點子——裘光正帶著十五名獵隊成員做早訓,他讓獵隊的人在手上拿一根火把,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沖過木樁,到達湖的對岸。
早起的行燈魚剛剛吐了個泡泡,便發現從皮膚上傳來了陣陣“有火”的信號。它們猙獰的嘴砸吧了兩下,便甩動尾巴像個炮彈一樣沖向那個“光源”。
第一個走木樁的學員顯然有自己獨到的技術,握著火把的手像斗牛士的紅布,總是在毫厘之間躲過行燈魚的撕咬。葉特羅靜靜地看著,發現裘光的手上竟然拿的是一把弓。這弓箭通體鐵黑色,沒有任何裝飾,明顯是辛巴隨手鍛造后扔在鐵匠鋪角落里的那些。
每當裘光認為學員沒有機會閃躲行燈魚的撲咬時候,他的動作就異常迅猛——拉弓射箭爆魚頭,一氣呵成,而他每出手一次,所有的學員就得負重繞湖跑一圈。葉特羅只站了一會兒,就發現這群人得繞湖跑一天了。
不過葉特羅認為這種訓練方法很好,這群重刑犯之前只生活在人堆里,他們只會對人兇惡,而現在他們生活在怪物堆里,必須懂得尊重怪物,以及對怪物兇惡。
“裘光!”葉特羅喊出了聲,“讓所有人準備,我們進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