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物鐲里放了張泯羅八州詳圖。
常魁還算用心,特意送了幾本妥羅族寫的泯羅游記。
他另寫了張字條,稱已派使者去索要人質,但前景難料。
常魁介紹了一個叫忽咗的泯羅鬼君。
當年忽咗屬下在妥羅犯事,常魁給了大面子,從此扯上了關系。
“見忽咗有利有弊,該否見道長自定。”常魁字條中寫道。
兩域間隔一萬八千里,中間區域稱為灰帶,終年厲風,常起巨大沙暴。
薛通的身影,消失在雪州最北。
地勢逐級降低,幾百里后朔風漸起,眼前景物愈發的灰蒙蒙難辨。
風猛,犴駝及鶩船無用,薛通騎白虎行了三日。
陰寒厲風呼嘯,天邊隆隆聲越滾越近,土石沙礫將薛通的罡魔護層打得啪啪直響。
灰帶硬地堅若巖石,偶爾幾座土石丘,少有的避風之地。
背風處竟然有人!
“大...大人!”
怯生生的三鬼侯打招呼道,慌忙把最好的位置讓了出來。
“你們哪來的,怎會在這”薛通大刺刺問道。
他在鬼界染一身鬼氣,無論妝容打扮,還是氣質舉止,皆正宗鬼族的模樣。
“吾等是泯羅㞺州鬼族,聽說妥羅戰事平息,來看看機會,眼見沙暴將至,在此躲避。”鬼侯說道。
“嗯,妥羅域達成和平,過些年說不定還能和紅睛往來,機會總歸有的。泯羅的情況怎樣,何地最為繁華”薛通問道。
“自然是翡州,域主所在之地。”
“嗯,翡州可有特殊講究外地去那沒限制吧。”
“通常沒有”
薛通故意將話題引向翡州。
倘若可行,他期望直接拿住甘叢,換回人質。
“本君聽說甘副域主曾到妥羅助戰”薛通說道。
“小的不清楚,吾等身份平平,不知上面之事。”鬼侯說道。
“你等去過翡州吧,譬如參加慶典。”
“去是去過,不過走走逛逛,慶典未曾參加,再說泯羅大慶極少,至多有幾個定期的靈物展會。”
“翡州最近可有活動本君想去看看。”
幾名泯羅鬼候搖頭說道:“吾等不知。”
薛通套問一番,所獲訊息不多。
沙暴足足一日,堆積的沙礫厚達兩丈,當新的風暴來臨,又會將其刮走。
數日后,翡州府。
薛通穿鬼隱衫,配合鬼隱術,法海外放的靈壓已降至鬼君后期。
即便動手,只需控制發力,令法海怠速運轉,外溢的靈壓就能保持在后期一級。
薛通心中所想,自然是盡快接觸到甘叢。
域主衛飛白,副域主甘叢,多數的時間居于翡州府,但具體行蹤,僅鬼域高層方知。
翡州府聚集了數十萬鬼族,繁華富庶。
泯羅鬼族不分宗派,大鬼管小鬼,皆受域主管轄。
這么大的州府,難免有謀財害命的兇案,靠的是官府鬼修維持秩序、查案辦案。
薛通在茶館喝血茶。
茶中混了獸血,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味。
進來兩名紅衣大氅的官府鬼候。
薛通低頭吹茶,豎起了耳朵。
“榮家的案子多少年都沒進展,突然又讓查,不是白費功夫么。”
“據說榮家遠親又提了申請,再查不清就早點結案,榮府解封歸他們所有。”
“上面的意思是”
“不清楚!”
兩府修低聲議論。
待二修走后,薛通問起伙計,“適才府修好像說起榮府的案子,何事啊。”
“死了一院子,大人可別亂打聽。”伙計面色不安,匆匆換到別桌收拾起來。
薛通總歸問得到,一番打聽,獲悉二十余年前榮府四十幾口突然中毒,一夜之間全死,州府封了宅子,查案至今。
是夜。
一條黑影潛入榮府大院。
薛通不怕鬼,再說鬼族亡后灰飛煙滅,何懼之有。
他亦非來查案,陳年舊案,痕跡和殘毒早已湮滅。
薛通拿了盞刻有榮家印記的銅燈,一把火燒了府院,出城躲避。
翡州府大嘩!
驚天大案再起波瀾,查封了的院子竟燒成了殘垣斷壁!
傳言頓然甚囂塵上,最打臉的當屬州府。
州府緊急出動數百鬼修,城里城外搜集線索。
“榮府禁制大成之級,這般大膽”
“縱火者必與案子相關,鋌而走險毀滅證據!”
薛通重新入城,妝容已變,誰都不會懷疑到他這個新來的后期鬼君。
查來查去未得有價值的線索,州府的目光開始漸漸聚焦到當年的懷疑對象,幾家善用毒藥的鬼族。
尤以城東夔府為甚。
州府判斷,榮府的人,當年是不知不覺身中奇毒,當陰月行至正上方,齊刷刷毒發。
與榮府有過節,且具備此下毒水準的,非夔家、袞家莫屬。
薛通根本沒空搭理這些事,只管把“火”越燒越大。
他沒能力公然挑戰翡州府,但偷偷殺鬼還是做得到。
小隊州府鬼修駐扎榮家廢園,薛通攜骨傀暴猿,趁夜殺了十修!
將殘尸仍上了大街,徹底點燃翡州府輿論。
“哇,聽說幾位高階鬼君動手,府修連哼都沒哼出來,就被亂刃分尸!”傳言越說越玄。
薛通就是要造成人心惶惶的局面,讓各種反州府、反域主的勢力浮出水面。
他連夜翻墻出城,翡州的大排查已不可避免。
域主秘密行宮。
“混蛋,誰干的,還沒線索”衛飛白怒問道。
“情況不明,難道殺害榮家的兇手,二十七年后又犯案了”鬼域長老說道。
“訊彈都來不及發,作案的少說鬼君大成,且不止一個,一堆兇手你們都毫無線索”衛飛白斥道。
“屬下在想,要么是廢域主的舊勢力,要么就是...人族的薛通!”甘叢說道。
衛飛白踱了幾步,自言自語:“薛通總會來的,你不要半個雪州,如今得罪了常魁,又引來了薛通,如何收場!”
衛飛白顯然不怎么認可甘叢的做法。
“大人,即便榮家之事非薛通所為,屬下以為,是時候放出人族搗亂,害泯羅所獲寥寥的消息了。”
“轉移視線,引出薛通!”
“殺了薛通至少能得兩件三品法寶,比我們在榮家損失強百倍!”甘叢說道。
“怎么放消息”
“張貼告示,必要時游街示眾!”
“你去安排吧,小心行事!”
薛通城外隱藏十日,更換妝容和行頭,重新入城。
城門見到告示,險些驚呆。
他強做鎮定,登記后入城。
沒過幾日,城中開始流傳人族歹徒,即將游街示眾的消息!
薛通氣得哆嗦,神魂訣運轉良久,方才平復了心情。
“狗東西引我出洞!”
“我見見如花、霍煌也好!”薛通自我安慰。
游街當日,擠得幾乎水泄不通。
兩輛大型囚車,樊如花、霍煌五花大綁,僅露頭在外,兩目黯淡無神,表情僵硬,顯見被灌了毒藥,處半癱瘓狀態。
囚車左右各立八鬼君,外圍鬼候馬隊保護 嚴嚴實實不算,囚車另一機關裝置,懸臂上的彈簧劍對準犯人腦袋,貼了張符箓鎖死機關。
只需念咒消了符箓,機關松動,樊如花霍煌立人頭落地!
鬼君服飾裝扮一模一樣,皆戴面具,無從判斷咒訣掌握在何人之手。
“游街就是不準備殺,羞辱引誘薛某而已!”薛通想明此節,心中反而不怒。
他見樊如花霍煌安然無恙,甚至有點小小歡喜,“須沉住氣,別上當!”
游街持續半日,觀者近乎十萬之眾。
薛通隨人群流動,裝作很好奇的樣子,詢問囚車邊的鬼君可能是誰。
人多口雜,總有鬼族不經意間說了幾個域主心腹的名字。
薛通自從變得十分太平,不再殺鬼。
樊如花、霍煌性命無虞,令他耐心大增,藏身做生意鬼民家的屋檐吊頂,默默煉功三月。
直至風聲大減,城中的氣氛逐漸恢復,酒館茶館又變得熱鬧,他才不時溜出,混跡其間。
域主秘密行宮。
“游街四月,有薛通的消息”
衛飛白心氣不順,煩躁問道。
甘叢等在場五修默默不語。
“薛通扔下兩人回人界去了你們傳得那么邪乎,說其怎么怎么厲害,必來惹麻煩!”
甘叢不得已開口:“屬下仍覺得薛通必來,常魁使者說得清楚,薛通氣急敗壞,惱怒之極,不可能就此算了的。”
“而今露個面都需周密安排,束手束腳,爾等快速搞定,勿再拖延了!”
衛飛白怒道。
“尊主大人,此時正是比耐心的時候,薛通極可能已入翡州,正潛伏在數十萬城民中尋找時機。”
當初與甘叢同去妥羅域的頂峰鬼君說道。
“至多再等半年,就殺了兩人,頭懸城門,然后由你們去應付,拋頭露面吸引薛通。”
衛飛白揮手決斷道。
城北,陰森森大宅。
薛通花了三月,總算搞清此宅主人班督,正是域主心腹。
“管你在不在,闖了再說!”
薛通新換的藏身屋檐,僅距班宅五里。
他房頂走走停停,離大宅一街之隔。
宗師頂峰級警戒,薛通赤金目仔細觀察,于縫隙中鉆過,落葉般飄落在偏院。
院子正屋透射昏暗燈光,竟傳來年青女鬼的笑聲。
“班督女侍正與相好幽會”
“難道此賊不在府中”
薛通貼近正屋,微感失望,房中僅女修兩名,并非他想象的那樣。
房門忽開,兩道青光擊中女侍腦門。
“班督呢”薛通輕喝問道。
“班大人半年沒回,壯士是...”
女侍扯了扯衣襟,寬大的袍服直往下墜。
“噗、噗!”薛通手掌微微動了兩下。
兩女侍的尸體就倒在了一邊。
薛通生擒了那名管家模樣的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