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色商務車在秋城的鳥巢里面穿行時,秋大bbs正沸沸揚揚。
[山海經版塊]這是我見過最漫不經心但又一擊致命的復仇。
在網友們用各種震驚的語氣詞刷了二十多樓后,終于有人出來總結事情的經過。
26l:我們來捋一捋前因后果啊:最早是腐敗血液事件中,秋大一群醫學生為了研發疫苗和抑制劑,和物理系一起搞出了投影技術,把儀器投影到游戲中去。
事件暴露出“山海經”在科研上的應用前景,恰巧此時秋城發生山火,市民反核情緒高漲,因而催生了投影east到“山海經”的項目。
大項目上馬吸引財團注資金葉,“山海經”迅速商業化,交易真實貨幣化,導致貧民玩家逐漸失去生存空間。
27l:接樓上:貧民玩家呼吁共工帶領大家打倒資本家,共工讓大家眾籌建造一座天文臺,借機掃描了天文望遠鏡的數據,開源投影參數,引發“山海經”觀星潮,最終造成“雙星碰撞”危機!
28l:樓上厲害了!這樣邏輯就很清楚了。
29l:哪里哪里,厲害的是共工大神啊,揮一揮手,什么金葉,什么財團,皆為齏粉啊。
30l:等等,我還是有點懵,共工到底要做什么?大家讓他打倒資本家,沒讓他毀掉“山海經”啊?
31l:他不是要毀掉“山海經”,是要以此作為威脅,逼資本退出。
32l:呵呵,樓上太天真了。他根本不用威脅什么,資本一向求自保,一旦發現“山海經”的投資環境極不穩定,隨時可能惡化乃至崩潰,資本自然就會撤出。
33l:大家先停停,有件事情我想不明白:共工這樣做有什么目的嗎?
因為貧民玩家的呼吁?因為在公司受到了排擠?或者是他的復仇從未結束?
好像有點道理,又好像不是這么回事。
在這樣靈魂的發問下,帖子都一時停止了刷新。
大家一齊默了下,不約而同想起電影《朝聞道》里經典的一幕。
霍金坐在輪椅上向外星文明發問: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姜若踏進會議室的時候,里頭滿滿當當都是人。他做出一個適度驚訝的表情:“這么多人?”可惜沒演幾秒鐘就破功笑起來:“陪審團吶?”
在座都是見過大場面的,沒有那么容易被激怒。沃蘭代表給法務部遞了一個眼神,立刻有人站出來:“根據《公司法》第二十條,公司股東不得濫用股東權利損害公司和其他股東的利益”
“什么叫‘濫用股東權利’呢?”姜若保持著人畜無害的微笑:“我不記得我簽過任何一份文件。”
“別以為這樣你就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了。”
“你說的對,”姜若說,“證據總會有的。即使沒有,還可以捏造嘛。”
“這是一場硬仗。但我們有全國最優秀的律師”
“我毫不懷疑你們可以打贏任何指鹿為馬的官司;即使打不贏,也可以把我羈押候審到地老天荒。”姜若坐下,一臉真誠,“可是然后呢?你們還能把我怎么樣呢?”
姜若攤攤手,自嘲地笑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爛命一條?”
龔榮揉了揉太陽穴,問出了廣大網友都想問的問題:“你到底想要什么?”
姜若看著桌上自己交握的雙手,嚴肅地想了一會,可惜依然沒能繃住太久,很快又笑出聲來:“我可是為了您好啊。”
饒是在座的都見過大場面,也被姜若的無恥震驚了。
“大家也許認為是我造成了‘山海經’如今的危機,這委實冤枉了我。”
“危機不是我制造的。月球,黑色星體,它們一直都在。‘山海經’世界演化成今日模樣,這些星體都是邏輯鏈的一環,只是地圖還沒有開到那里而已。這么多玩家,沒有我也會有別人。只要有足夠多的人把目光投向天空,這些星體遲早都會出現。”
“在座大部分是做游戲的,應該明白游戲在上線前,應當反復測試,排查bug吧?”姜若侃侃而談,“但‘山海經’的情況特殊,是一個不斷自動更新的程式,在更新過程中隨時可能產生新的bug,而這些bug是無法提前測試的。”
“我沒有制造bug。我只是發現了它。”
龔榮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所以我們應該感謝你了?”
“當然。”姜若很坦然,“早發現,早治療,真要等到病入膏肓,那就藥石無力了。”他朝技術部偏偏頭,“線速度降低到碰撞極限的時間算出來了嗎?”
有人下意識答道:“四十三個小時以后。”語畢幾道視線嗖嗖飛來,說話的小哥不由縮了下脖子。
“我們有四十三個小時來想辦法。”姜若用食指的指節輕輕敲著桌面,“真是驚險。曾經從秋城到帝都的火車,就是四十三個小時吧?”
姜若記事的時候,秋城和帝都之間早已經通了高鐵,所以他其實沒有坐過四十三小時的火車。
2010年,顧荻坐火車去帝都上大學。全程三千六百公里,四十三個小時。
那是她第一次離開秋城。和所有生長在小城鎮的人一樣,她幾乎無法想象世界上原來有這樣遙遠的距離,需要這么長的時間去走完。
當時有一個未來的同窗正好跟她坐在同一列火車上。彼時她們還不知道這趟旅程會成為十幾年友誼的開端。
這位同窗在上車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顧荻。并不是因為顧荻是美女——雖則的確是美的,但并不是第一眼就讓人驚艷的那種類型;也不是因為顧荻舉止怪異——雖則在火車上看《吉米多維奇數學分析》可能是有一點怪異了。
同窗是一個網文寫手,正在構思一本言情小說,講一個女學霸和男學渣的愛情故事。靠作文大賽保送帝大的同窗并不是一個學霸,所以她覺得自己需要找一個原型來觀察一下。
然后她就遇見了顧荻。
這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后來回想起來,顧荻覺得那本小說很像一個預言,可惜那不是一個愛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