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內,彌漫著一股好聞的糖茶味,揮之不去。
尊上?
羲和聽著杜七的話,腦袋嗡嗡的響。
雖然杜七是在向她報告纖阿的“不檢點”,但是羲和根本就不會窺視杜七的日常,她哪里懂這個,她滿腦子都是杜七喚另一個人尊上。
一時間,便呆住了。
杜七看著這一幕,嘆息后,端起茶盅小酌一口。
她是知道的,自從海棠死去后,海棠的身子被纖阿帶到了天上那一輪明月上,而纖阿本人卻沒有留在月星。
海棠也是,即便是死了,還不忘記給喜歡的人添麻煩。
“也不知道是與誰學的。”杜七喃喃說著,抬起頭,瞧著窗外的明如白晝,視線落在隱隱約約的月星。
馬車中。
纖阿有些忐忑。
杜七和羲和的會面,說不得就會談起她因為海棠而“下凡”壞了規矩的事情。
毋容置疑,海棠是給她添了麻煩的。
海棠將青令當做“遺物”留給自己的丈夫,便是對纖阿充滿了信心,知曉她一定能保護好她的家人。
“我做的…應該還不錯吧。”纖阿瞧著自己白皙的雙手,眸子中閃過幾絲不自信。
她該是沒有讓海棠失望的,這么多年來,沒有任何一個覬覦青令的人進入過淮沁地界。甚至,連白龍有事要離開春風城前往東玄,纖阿都有在好好保護他。
她經常偷懶。
若是閑下來,她喜歡跟著海棠的孩子,尤其是秦淮,如果她想海棠了,便瞧瞧她的女兒。
可女兒終究是女兒,有著相似的樣貌,但氣質秉性完全不同。
于是,最后還是落到了纖阿和白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場面。
沒辦法,誰讓白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畫出幾分海棠神韻的人呢…所以,幾乎每一次白龍作畫的時候,纖阿都在他身邊瞧著畫。
這對纖阿來說,差不多都成習慣了。
只是,杜七剛來春風城的時候,因為害怕被處罰,她的的確確是離開了一段時間的…不過杜七轉了性子,喚了她,她便又回來了。
纖阿抿起嘴角。
纖阿沒有什么男女之別,至少對白龍沒有…單單白龍是海棠的夫君這一點,就足以讓纖阿卸下對他所有的防備。
但是杜七不一樣,托杜十娘的福,她現在基本的男女之防還是有的…所以,杜七覺得像是纖阿和白龍這樣奇怪的關系不應該繼續下去。
可是杜七究竟還是有些笨拙的人,她確實沒有想過,她養大的那只兔子究竟是怎么樣“惡劣”、“精明”的人。
纖阿伸出手,輕輕戳了一下紅吟的臉,旋即身子后仰,倚靠在窗欞前,瞧著窗外的白晝。
海棠當初究竟在想什么呢。
纖阿至今,也不明白,那個姑娘究竟算計了哪些東西。
其實,無論是杜七還是纖阿,她們都是相對笨拙的姑娘。
若是杜七去問海棠,她自然會將什么算計都與杜七說清楚。
她在正月十八鬼魅開路,不宜嫁娶的殯葬大日嫁給白龍,就是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她是要用自己的死,將她那個嗜睡的小姐引出來。
海棠或許可以活的很久很久,可她知曉那對自己來說是十分短暫的…而只要她死了,便馬上可以見小姐…
反正,她不怕死,因為只要有小姐在,她便可以說是一直活著的。
所以,海棠在做完一切必要的事情,比如生下第二個繼承了小姐賦予的妖族血脈后、又將廚藝交給了自己這個“小女兒”,然后就去東玄散心了。
再后來…就是現在的模樣。
海棠會惹禍,但是她是愛著自己的夫君的,不然也不至于給他生兩個孩子…甚至保護的有些過分。
要知道,海棠連自己的來歷都沒有與白龍說過,就是不想他惹上麻煩,可是這樣的海棠卻將自己在東玄坑蒙拐騙搶來的各種寶貝…以及她最重要的青令都留給了白龍。
她一定知道,這些東西會帶來危險,但是她卻依舊這么做了。
敢這么做的底氣,自然不是因為她那個沒有一絲一毫責任心的小姐,而是纖阿。
她知曉纖阿一定會保護好她的家人。
所以,海棠臨死都在算計她這個唯一的好友。
這是一個很好的算計。
纖阿因為要她的算計而不得不被綁在春風城,這樣以來,纖阿至少不用在她死后再一次回到空無一人的月亮,那樣的孤寂…她聽纖阿說一次,便再不想她經歷了。
海棠本就是一個瘋丫頭,對她這樣的人來說,總有東西比生命要更加的重要。
纖阿也是一樣的,她不怕被處罰,只是需要一個理由,海棠就是給了纖阿一個留在塵世的理由。
所以。
海棠不愧是春風城的主母,她比她的小姐…要更像是精通于心機的姑娘。
還有一件事。
杜七做過紅娘。
海棠也做過。
她走得早,又舍不得讓自己的夫君一輩子都做鰥夫,但是她娶別的女人自己又會嫉妒,所以有個見識了她和白龍一切的、甚至連洞房都瞧了滿眼的傻女人就很合適。
可惜的是。
當海棠發現,傻女人比起男人還是更喜歡她之后,便絕了這個紅娘的念頭。
紅娘,這真的是一個不知道是好還是壞的差事。
紅吟最愛摻和這些閑事。
杜十娘想要做石閑和秦淮的紅娘。
九姑娘將人皇和羲和牽扯到一起。
海棠…甚至連自己的丈夫都不放過。
羲和正愣著,便見到杜七輕輕在茶杯中撒下幾絲糖霜,旋即抬頭看著她:“姐姐,你要不要也來春風城住下?這樣阿纖姐也算有個伴,不至于總是想著海棠。”
杜七不懂算計,所以她覺得纖阿就是純粹寂寞了,只要有個人陪著,她就不會總是思念海棠…跑過去偷看白龍畫畫。
杜七才不管海棠的算計呢,她覺得孤男寡女不合適那就是不合適。
杜七的聲音像一陣風似的在羲和的身旁略過,撩動了她的心弦。
留在春風城?
羲和恍若未聞,怔怔的目光瞧著眼前灑了糖霜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