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青龍祥瑞睜開了眼,一片空靈,她似是渾身酸痛,雖然清醒了一些,但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有著暗青色長發的少女緊緊的抱著帶著絲滑黏液的褥子,眼神朦,緩緩恢復著清明。
從睡夢中醒來需要一個過程。
于是沁河醫館上方莫名聚集來了一片陰云,似是有雨要落下,隨著天氣愈發寒冷,沁河醫館石凳旁的溪流表面起了一層冰霜,霜凍之下醫館院落鮮艷之色更甚。
雨水并未落下,仔細去看,天空仿若被雨水清洗了一遍,著沁人心脾的芬芳,那是祥瑞的香味。
山河之貴者,莫過于青龍,或曰天一,或曰太陰。
整個天地按照規矩說只有一條青龍,屬于山河之靈,某種意義上比太陰元君還要高上一個級別,和她的姐姐平起平坐。
可在春風城里,所謂的規矩只是一張薄薄的紙片,姑娘手指沾染了唾液就能將其戳出個窟窿。
此時,小雨伴隨著雷光,天望山的龍脈輕輕顫動,一道道玄妙的波紋呈現出蜿蜒的規矩,似是一尊威嚴的龍像,又像是一條靈動的青蛇。
青龍…這是個很有趣的詞,龍屬水,青龍令有獨特的木屬,在各處神話傳說中都有著極高的地位。
有天神之貴者,莫貴于青龍。
又有一切仙人殊勝行,皆天命有歸,萬千星海,莫歸于九,命歸于九。
前者是典籍所言,后者是九華山所言。
二者有著相似的聯系,在《九龍紀》中有提起一句話:“青龍所居,不可背之,天地以設,四維乃通,或死或生,萬物乃成。”。
古人認為青龍創造天地、規則、生死、萬物…是不折不扣的創世神明。
這些話多是臆想,似是九華山便不信青龍,通曉青龍雖然與姑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但并不可以混為一談。
在九華山眼中,青龍是尊貴的天道代言人,不同于山河之靈,但是也僅限于此,并不會成為九華山的信仰。
但是對于纖阿這樣的人來說…青龍也有她特殊的意義,青龍,又稱蒼龍,若清澈如天望海一方青天,那青色東方之神明,必要的時候可以替姑娘行使權力。
能以“青”為名,便可以窺探其少許權柄。
即使讓現在的姑娘來說,她也是喜歡青龍的。
原因很簡單,姑娘本就喜歡這些小東西,而且…從規矩上來說,青龍代表著四季中的春季。
提起春季,就會讓姑娘想起春風城。
又有龍屬水,水生財,它也是財富的象征,這一點更是直直的戳在了姑娘的癢處。
房間中,杜七蹲在火盆邊烤火,瞧著天上一抹一抹如同青色鱗片的云層,清澈的天空投下來清涼的陰影,杜七露出一抹回憶之色。
在她身邊待的久的都不是人。
白玉盤在一旁怔怔的看著杜七,滿腦子都是姑娘真好看,杜七回頭看了一她一眼,心想這丫頭癡傻傻的,有些像是跟著她很久的小蛇。
像,但不是同一人。
花瞳睜開眼所帶來的天地異象讓杜七想起了曾經陪伴了她許久的故人。
故人雖然是姑娘家,但是用杜七最開始遇到花瞳時候的話來說,似是她故人一樣長著角的小蛇該是很少見的。
那姑娘和她一樣,喜歡穿著青色的衣裳,至于說是先喜歡穿青色還是因為喜歡她才穿青色,杜七想不明白,反正她的故人最后都會喜歡上這種清澈的顏色。
杜七眨眨眼,伸手在火盆上取暖,遠遠的瞧了一眼東方。
故人按照規矩做了是東方之靈,屬山河,所以離不開東玄…
若是自己到了東玄,該是能與丫頭說自己給她添了一個妹妹?
杜七蹲著搓了搓手,白皙指節輕輕的敲在鞋子邊緣,她很高興,高興又想起了一個故人的細節。
既然自己今天又想起了一個故人,不然干脆…讓她也來南荒來陪自己?
那孩子能符合規矩的弄來大量的財富,這種能力杜七只是想想就覺得…太棒了。
杜七翹起嘴角。
故人經常與她抱怨一個人寂寞,現在有了花瞳這么一個妹妹,她應該不會孤單了吧。
就在此時,安寧忍不住吐槽道:“七姑娘,你傻笑什么呢。”
“安寧姐,你怎么能這么說七姑娘。”白玉盤不滿的看著安寧。
“七姑娘這么好看…有時候也該注意氣質。”安寧哼了一聲,隨后抱住杜七的手。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兒。”杜七笑著,旋即沉思了一會兒,又覺得隨意喚故人來見面是破壞的規矩的事情。
畢竟…一方山河之靈只管著她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杜七輕輕心道這南荒也不是生來即荒,若是還是曾經誕生過沁河少年的那片土地,十娘一定會過的無比的舒心。
“東玄該是很好吧。”杜七歪著頭忽然的說道:“倘若去東玄,十娘會不會過的輕松一些。”
“姑娘怎么忽然說起這個。”安寧想了想,瞥了一眼白玉盤,掰著手指說道:“南荒哪里不好了。”
“和繁華的東玄定是比不了的吧。”杜七說道。
“按照書上寫的,定然是東玄更好。”安寧說道。
“我沒看過多少書,也不清楚什么東玄,只是聽說書先生說過幾次,東玄對比于南荒,似乎隨便一個鎮子都有春風城般繁華和安定。”白玉盤露出幾分迷茫的神色:“為什么…南荒就如此的貧瘠。”
能生在東玄,妹妹也不會受那么多的苦了吧。
杜七沒有回應白玉盤,對于她來說只要一切定型之后,后面再發生什么事情也就都和她沒有關系了,她不關心,只會被動的接受事實。
反倒是安寧一邊擺弄著杜七的手指一邊說道:“按照小說上些的,南荒的神明已死…失去了神明就等同于失去了靈力來源和山河之脈,無論是修行還是資源都遠不如東玄。”
“神明?安寧姐姐,你少看那些小說,世界上哪有什么神明。”白玉盤靠在杜七身上,輕聲說道:“不過是一些有修為的普通人罷了。”
“姑娘覺得有嗎?”安寧看向杜七。
“該是有的吧。”杜七點頭。
所謂神明其實只是一個概念的化身,就普遍性理論而言,不同于傳統的神明…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杜七不認為自己是神明,因為她做不到袖手旁觀,而神明是只能袖手旁觀的。
基于這一點,纖阿的姐姐才說纖阿壞了規矩,但是她有元君庇護,也就不追究她的過失了。
聽到杜七承認神明的存在,白玉盤不說話了,因為她想起了,杜七也喜歡,今日才在七姨這兒找到了一堆野史,瞧了個津津有味。
安寧搖頭,心想似是青龍是東玄的山河之靈,南荒的山河之靈隕落,加之是戰亂之地,才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南荒也不是生來即荒的。”安寧說道。
“說些我能聽懂的?”白玉盤看向安寧。
“是你笨,傻丫頭,朱雀聽說過沒?按照四方山河來說,南荒是神明朱鳥化身的地兒。”安寧說道。
“朱鳥是什么。”白玉盤很是疑惑:“安寧姐姐懂得可真多。”
“怎么說呢。”安寧得意的說道:“來春風城之前,我也算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讀書多一些不是很正常。”
“這倒也是。”白玉盤輕輕點頭:“安寧姐除了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有時候不像是個姑娘家,各方面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安寧一噎,啐了一聲。
杜七在一旁看著兩個小丫頭斗嘴,她心想她很喜歡這種氛圍,不出意外的話,以后還會加上花瞳一個。
“朱鳥?倒是個許久沒有聽人提起過的詞了。”杜七想起了一只雀雛兒。
“姑娘若是感興趣,我就說說。”安寧眼睛一亮,發現了刷好感的好機會,她認真的說道:“《云笈七簽》說過…朱鳥是南方之火靈…”
安寧正要說著,便被杜七打斷。
“云笈?是秋水姐寫的書?”杜七眨眼。
“姑娘正常一些。”安寧無奈,心道原來杜七不喜歡聽她將故事,索性就不講了。
“安寧姐,你說的這個朱鳥…難道是我們南荒的神明?它現在在哪兒呢?”白玉盤問。
“這就不知道了,按照我看過的書來說…南荒失靈,不是隕落了,就是卸去了職責。”安寧說道。
白玉盤搖搖頭:“這些說書的,總是能將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說的頭頭是道,七姑娘你喜歡這些嗎?”
“誰?”杜七回了神。
“朱鳥。”
“朱鳥啊…我還是喜歡朱雀這個名字。”杜七歪著頭,說道:“鳳不好看,凰也不好看,朱雀和她們差不多,不如花瞳的那樣的小蛇討人喜歡,我不甚熟悉。”
“朱雀和鳳凰的差別可大了,七姑娘不要將看的圖畫書對上神明。”安寧無奈的說道。
“可不好看就是不好看。”杜七認真說道。
“姑娘評價一個人是看它長得好不好看嗎?”安寧說著,然后一怔,無奈說道:“還真是。”
“我其實對朱雀還是有些好奇的,畢竟…她是太靠后的事兒,我記不得了。”杜七說道:“安寧,你都知道什么?”
安寧聽著杜七的話,心想姑娘在七姨那兒都看了什么東西?
不過她還是說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斷代那么嚴重…只知道該是一場大戰毀了南荒,不然…淮沁這個曾經誕生過光耀萬古存在的地方也不至于淪落至此。”
想來,若不是得始皇庇護…南荒這個神明隕落之處一定比現在還要不堪,不會比被靈海爆炸之后好上多少。
“姑娘看過那么多的書,有沒有想過春風城為什么落在南離境內?”安寧忽然說道。
“南離?為什么。”杜七搖搖頭。
“因為南離這兩個字很有趣。”安寧說道:“離位在南,從位置上看…南離屬于南荒心臟的位置。”
如同太陰之靈代指青龍一樣,所謂南離之神便是朱鳥。
“而春風城落在南離的正中心。”安寧說道。
白玉盤在一旁聽的乏味,沉醉于杜七的面容中,根本就沒有在聽安寧說什么。
杜七則是似懂非懂的說道:“所以這是很重要的地方,怪不得金剛寺就在春風城旁邊不遠,對你也是有好處…啊,這個不能說。”
安寧聞言嚇了一跳,還好杜七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不滿的對著杜七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好在白玉盤正發著呆,沒有在意。
“啊…我走神了。”杜七對著安寧道歉。
“姑娘真是的。”安寧無奈的捏著杜七的手指,沒有再說什么。
事實上,因為神明已逝去,是不是心臟的地方根本就不重要,但是…目前春風城的特殊位置也被佛門的人認為九華山的動作可能與神明有關,畢竟是一群曾經失格的弒神者。
“南離國的名字很有意思,曲子朱鳥本命之火南明離火,傳說在朱鳥還不是神明的時候,只要有一絲離火不滅,它便可以浴火重生,堪稱是生命力最頑強的存在…所以這樣的神明為何會隕落一直是一個迷。”安寧說著,望著那火盆中灼灼向上的火苗。
“興許是觸犯了什么規矩吧。”杜七平靜說道。
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什么人,觸怒了神明、觸怒了姑娘都不算什么,但是若是有人敢去碰姑娘都認作鐵則的東西,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規矩?”安寧點點頭。
七姑娘總是規矩規矩的有些幼稚,但是若將規矩當做“大道”、“天理”來看,也是有道理的。
無論如何去理解“道”這個字都是如履薄冰的。
她看向沁河醫館的方向,說道:“南離的名字很有野心,正巧也攤上了一個明主,那殿下最終令南離如同朱鳥一般帶領南荒重生,還是如神明般隕落…真是看運氣。”
安寧想著前些時日得到的情報。
八方客棧群龍無首,蠢蠢欲動,妄圖打春風城的主意。
朱儒釋一介凡人,卻敢于拒絕八方客棧的邀請。
單單是這一點,她就覺得那男人還是有幾分眼力的。
白玉盤才是也回了神,她無奈的看向安寧,輕聲說道:“安寧姐姐,咱們三個蹲在火盆旁取暖,卻在說什么殿下、南離的國事?”
“聊天嘛,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了。”安寧一屁股坐在地上,對著白玉盤說道:“妹妹,我蹲麻了,幫我揉揉。”
“嗯。”白玉盤點頭。
杜七站起身,心想自己出現在南離得春風城,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講究一個因果。
不過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所以花瞳定是不用擔心和朱鳥一個下場。
只是…
若是南方的神明也是青龍,會不會很奇怪?
要不換成兔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