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城外,倚石仙子從天望山上將已經昏死過去的臥松云抱起來和老和尚們安置在一起,畢竟若是臥松云一會莫名死在劫難中,她會過意不去的。
她因為呂少君和夫子的原因不喜歡四方書院,又因為祝桐君被道天君軟禁多年而厭惡道宮,所以倚石仙子對臥松云這個即是道士又是夫子的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
不過經過方才的事情,她算是對這個男人有了幾分改觀。
當然,也只是一點點。
倚石仙子看向天際,目光放遠。
淮沁的山野,風一吹,便是粉塵漫天,靈海湮滅粉碎了淮沁上方的空間,光漿穿過蒼穹落下,將方圓幾里的植被灼燒一空。
秋水獨自在梨園空唱了一出荒唐戲,覺得自己可以再練一練。
她已經不再關注春風城上空的事情,甚至連淮沁周遭曾經落下了光漿也沒有注意…就在此時,秋水忽然聽到了什么,紅寶石耳墜微微晃動,她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秋水每一步跨出都是十丈甚至數十丈的距離,身影連閃就像一道鬼影,白色長裙在空中留下一道淺色痕跡,她踩在樹枝上,發出清脆的斷裂聲,走在庭院中,留下一行腳印。
五息后,她回到了柳青蘿的房間,推開門,看著床上坐起的姑娘。
“水…”柳青蘿捂著腦袋,輕聲說道。
房間內的溫度逐漸上升,陽光將柳青蘿成熟的面容映照的紅彤彤的,十分誘人。
秋水倒了一杯水,遞過去后坐在床邊:“師父,可好些了?”
“下次不喝了,那丫頭新釀出的酒…后勁也太大了。”柳青蘿喝了水,臉色好了點,她稍稍扭了扭身子,感覺粘粘的,意外的看著窗外:“怎么這么熱。”
她都有些出汗了。
“熱嗎?”秋水想著方才的光漿,覺得是會對氣溫造成一些影響,不過也就一小會兒,現在都消失了。
“你這丫頭沒感覺?”柳青蘿眨眨眼,心道難道是因為自己喝醉了才出了汗。
“我去取蒲扇。”秋水說著就要起身,可還沒站起來就被柳青蘿一把攔住,她抱住秋水,嫵媚的面容在秋水臉上蹭了許久。
“你這丫頭…身上怎么涼吟吟的,好舒服。”柳青蘿瞇著眼睛,說著,將手探入了秋水的衣裳,輕輕在她的腰上摩擦。
秋水嘆氣,心道喝醉的師父比天火還要讓人無奈,她抓住柳青蘿的手,說道:“師父若是熱,去洗個澡吧…”
“我還有些困…不過洗洗也好。”柳青蘿點頭,緊接著,她和秋水一同沐浴。
水已經燒好了,都倒在了桶里,桶里的溫度正好,還有幾片花瓣。
是蓮花的花瓣。
柳青蘿坐在水里,身上附著些許紅色的花瓣,蓮花的香氣驅除著她身上的酒臭味,她舒適的瞇著眼睛,問道:“怎么是蓮花…你不是喜歡牡丹嗎。”
“蓮花比較合適今兒。”秋水解釋道。
“今個是什么日子?”柳青蘿問。
秋水散開束發,任由著青絲落入水中,看著蕩開的水溫打在花瓣上,搖頭說道:“也不是什么日子,只是我喜歡。”
“這還差不多。”柳青蘿癱軟在浴桶中。
浴桶不大也不小,堪堪夠兩個姑娘擠在一起,以柳青蘿的資產自然可以有很大的浴室,可是她喜歡和姑娘們接近,這樣更好促進感情。
“秋水,你的頭發該剪了。”柳青蘿輕輕揉著秋水的腦袋,看著泡泡不斷的生成,順著秋水的光滑的脊背落入腰腹,伸手抹去那一道白色泡沫。
“師父覺得長了,我明個去剪掉。”秋水說道。
“其實也挺好看的。”柳青蘿說著,掩面一笑,她因為喝醉的緣故,笑起來有些傻兮兮的,秋水看著水中倒影的自己,抬起頭,說道::“秋屏姐送來了一封信,說是從春風城來的,七姨的信。”
“小七?”柳青蘿的醉意在一瞬間消散大半,她打開信件,喃喃道:“廟會?”
她看著秋水,有些猶豫。
“要回去嗎…”
“師父若是想念姑娘了,也不一定非要等到過年。”秋水說道。
“你這丫頭知道什么…”柳青蘿咬唇。
自己這個徒弟還可以再優秀一些…忽然要回去,她也沒有做好準備。
“再等等吧。”柳青蘿說著,攬住秋水的腰,說道:“陪我睡一會兒。”
柳青蘿發覺這丫頭身子涼涼的,抱起來睡一定可以睡個好覺。
“…”秋水有些無奈的點頭。
沐浴之后,二人回到房間,秋水褪下外衣后,翻身上床。
這般的親密卻也不是第一次了。
柳青蘿拉上窗簾,搓了搓手后上去摟住了姑娘的脖子,借用秋水的身子降低自己灼熱的體溫,隨后舒服的呻吟一聲,緩緩閉上眼。
期間…秋水嗅著柳青蘿身上淡淡的蓮花香氣,屏息后最后瞧了一眼春風城,覺得這事兒也該結束了,天氣總是這么悶也讓人很不舒服,她現在還是更喜歡小雨天。
杜七也喜歡。
于是,天上就落下了一陣煙雨,撫平了粉塵一樣的土地,北風刮過,涼風吹散了春風城中的燥熱,溫度、濕度都變成了最讓人舒適的層次。
杜七比秋水想的更遠,花瞳作為一個女孩子,身子不能隨意被別人看到,哪怕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家室,哪怕現在的狀態和男女性別、甚至種族都無關。
十娘說過,名節是很重要的。
相反的,名節之外的東西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生命的誕生與逝去對杜七來說是凌駕于一切之上的,因為無論是穹頂之上還是青天之下都充斥著死亡,陽光照射到的地方與照不到的地方無時無刻都有生命凋零。
死亡的概念比黑暗更加穩定。
故人來往如星辰,熄滅了就無人再問。
所以杜七可以不在意死亡…嗯…她雖然不在意死亡,可要不牽扯到自己身邊的姑娘才行。
她也不是以前那個姑。
若是身邊的姑娘能夠一直常亮,永不熄滅,也是一件讓她高興的事情。
靈海渦流中,整片渦流充斥著暗紅色的詭異氣息,在一起互相撕扯,爭勇斗狠,所到之處空間崩裂,細線一樣的黑色空間裂隙遍布整個區域,如同一雙雙詭異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
這片空間隨時可能崩壞。
九霄上仙的身子也在隨著空間崩壞,他本身就處在十分不妙的境地,堪比凌遲之苦沖擊他的意志。
靈魂被灼燒,此時的男人連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三魂七魄納仿若被老鼠撕咬,眉毛擰作一團,空洞的眼窩深陷,很是可怖。
九霄上仙骨頭也發出駭人的聲響,他無視了堪比靈魂抽離的苦痛,面色依舊平靜。
青色之繭的表面正在逐漸碎裂,那有著一對蓮花瞳孔的姑娘身軀逐漸暴露在空氣中,屬于少女的氣息似乎感染了她身邊的靈氣,讓其也變成了好看的青色。
青綠色,蓮花。
九霄上仙覺得她很有可能和那位存在有關,也與先前的青龍有關,若是這樣…一切都還可以解釋。
事關重大,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盡可能的多撐一會,讓九華山可以更多的掌握眼前姑娘的信息…她只露出了小張臉,所以九霄上仙只是大概推測出她的模樣…
他眼神空洞的對著花瞳,身子輕輕顫動動。
抽絲剝繭間,淡綠色逐漸碎裂,露出姑娘覆蓋些許青色鱗片的身子,花瞳的化形并不完全,以至于隱隱可以透過青色屏障見到額前的鹿角。
繭的碎塊落下,溫度高了很多,興許是因為太陽真火徹底的消散,繭里的姑娘眼睛中出現了掙扎的神色,她白皙的皮膚上浮現幾分紅暈,呈一種誘人的緋紅色,眉頭皺著,鎖骨處蓄了不少水潤…不知是汗水還是繭內的黏液。
失去了太陽真火的庇護,現在的繭變得不再穩定,花瞳開始無法適應靈海中過高的溫度,繭也在高溫中逐漸透明,自上而下、真正意義上的碎裂。
隨著繭體的剝落,九霄上仙終于見到了那姑娘的全貌,他此刻看起來失去了五官、已經失去了大半的神志,卻依舊可以看得見,能夠用著神念去感知這究竟是怎么樣讓人驚艷的姑娘。
姑娘一頭泛著暗青色流光的披肩長發摟起,疊在肩后,露出精致的側臉和耳朵,暗色長發濕漉漉的貼在面上,充滿了狼狽的少女感。
少女沒有清醒,不過她掙扎的想要醒過來的樣子也十分吸引人。
這并不是一個青春感滿滿的姑娘,整張臉的看起來比九霄上仙想象中的要成熟許多,年齡正處在少女和女人微妙的分界線上,硬要說…因為鱗片和蓮花瞳帶來的妖異,她看起來更有幾分嫵媚感,比起少女,更像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九霄上仙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掃視,從額頭到鼻梁,到嘴唇鎖骨,一個地方都沒有放過。
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就沒有欣賞美的能力,可目光直視總歸是有些不禮貌。
青繭碎裂至少女的胸前,白皙皮膚在空氣中勾起一抹淺色…
幾乎同時,一抹清風斬斷了九霄上仙和九華山的聯系,命石和九霄上仙之間的聯系被徹底切斷,暗淡無光,九華山內接收到的畫面到此為止。
九霄上仙轉過頭,望著忽然異變的靈海,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命石的聯系突兀的被切斷,那么在九華山的人看來,他便是死了。
可他分明還活著。
靈海渦流中不應有風,可此時卻有清風流動,在靈海中吹起波瀾,火紅渦流照著一抹玄妙的軌跡緩緩落下。
整片靈海的靈氣都停止了一瞬,本來即將湮滅的靈氣像是害羞的花骨朵重新閉合花瓣。自上而下去看整個靈海,會發現燃燒的靈海逐漸旋轉,抽絲剝繭一般的化為一朵盛開的火蓮花。
細致無比,美輪美奐,蓮花緩緩旋轉,一瓣一瓣輕輕綻放。
每一片花瓣的紋理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些許白色的蓮花突兀的出現在花瞳胸前,遮住乍泄的春光。接下來,整個青色的繭全部碎裂,繭內少女的身子完全暴露在空氣中,被一朵朵深水白蓮包裹,就好像穿上了一條連衣裙。
此刻出繭的少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了什么讓她很不喜歡的東西,支支吾吾兩聲就要反抗,可明顯是將她包裹的蓮花要更強,少女被花朵逐漸吞噬,之后…就這么忽然的消失了。
花瞳化了形,還沒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就被抓了回去。
蛇打不過貍花也是規矩的一種。
沁河醫館中,花瞳被一群蓮花拖著回到房間,安穩的放在床上。
纖阿瞧著一朵朵蓮花聚合在一起化成一個身形虛幻的小姑娘,目光在她鎖骨下方的一朵蓮花印記上掠過,最后嘆息。
蓮花,貍花…大抵都是花。
七姑娘也是。
要出手就早點…要不然就不出手,這忽然的插手,當真是讓她措手不及,明明她都安排好了一切…不想卻被姑娘直接背刺。
“罷了。”纖阿最后看了一眼九霄上仙,他即使不死也失去了全部的修為,算是一個小懲吧。
纖阿消散在空氣中。
窗外如同白晝,萬籟俱寂,所有的聲音消失,明燈迷迷糊糊的回到靈海中,整個人精神恍惚,她感覺自己睡了一覺,忽然被驚醒…像夢一樣,又感覺不是夢。
夢里,她已經修煉有成,然后小姐吩咐她做了一些事情…好像是花瞳,她還挺喜歡那條小蛇的,是很好的玩具。
“小姐…”明燈心口的蓮花印記緩緩閃爍。
迷迷糊糊的,明燈有些忘了小姐還要她做什么。
是要…修煉?
于是九霄上仙在最后一瞬的清明,看到了一個身軀半透明的小姑娘在靈海中盤腿而坐,以嬌小的身體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小型的風暴旋渦,鯨吞一樣收取著四周不穩定的靈海。
靈力旋渦如同星云在她周身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