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街道,仍舊滿街出來玩鬧的人群,有兩個姑娘急匆匆在人群中穿梭,那油紙傘擠在一起,花邊卷起。
“七姑娘,咱們去哪兒啊?”一襲粉裙的嬋兒被杜七領著往前走,手臂夾著雨傘,懷里抱著一只貍花貓,一臉的茫然。
方才她在街上串門遇到杜七,剛打了個招呼就被杜七抓住了。
“嬋姐姐,我有事情要問你。”杜七看了一眼滿街投過來的視線,沒有直接說出口。
“我還以為是要去為了去淮沁買東西,難道不是?”嬋兒狐疑的看向杜七,手上用力,一轉攻勢強行拉著杜七鉆入了一個小巷子,直直的看著杜七問道:“是什么不能說的事情?”
“喵…”貍花貓也跳上了嬋兒的肩頭,學著嬋兒對著杜七做出一副審視的模樣。
“嘶…”
似乎是被挑釁了,杜七手腕上的花瞳支起半邊身子,警惕的看著那貍花。
杜七將青蛇按回去,說道:“咪咪和明燈不一樣,你別與它鬧。”
“七姑娘,是小花,不是咪咪。”嬋兒說著,意外的看著杜七手上的青蛇,好奇道:“這就是翠兒說的那沁河醫館的青蛇?沒想到這么漂亮,我還以為…”
“她是很好看,尤其是眼睛。”杜七說道。
嬋兒點頭:“小花最喜歡玩弄長蟲了,七姑娘看好它。”
貍花貓蹭了蹭嬋兒的脖子,表示親密。
嬋兒不耐癢,便咯咯笑著:“七姑娘,小花也愈發通人性了。”
杜七剛要附和就是一愣。
“不對,嬋姐姐…我是有正事要說的。”
“那七姑娘還不快說?”嬋兒無奈,姑娘以為自己拽她進來是做什么?聊天嗎?
杜七看向四周,確認沒有外人后貼在嬋兒耳邊輕輕說著。
不久之后,嬋兒掩面。
“我當是什么事情,七姑娘你也是愛操心。”
明燈整天往她那兒跑,嬋兒對于明燈有一個姐姐的事情自然了解,也知曉她和那景天公子住在一起。
杜七搖頭說道:“是景天太笨了,不知道照顧玉兒的面子。”
“怎么說也是個女兒家。”嬋兒深以為然,隨后看向杜七,問道:“咱們春風城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七姑娘怎么就相中我了?”
“嗯?嬋姐姐你說什么呢?”杜七沒有明白嬋兒的意思。
她們是一家人,難道還有更好的選擇?
杜七想了想,說道:“因為姐姐有空,恰巧也碰見了。”
嬋兒嘆息,嗔道:“我就是閑人好了吧,七姑娘還說人家景天公子笨呢。”
她就是想聽杜七夸她兩句,卻不想姑娘張口就是大實話。
“行了,明燈姐姐的事情就交給我了,姑娘稍等,我去樓里隨便找一個姑娘要一些綾綢,先對付著,剩下的見面我慢慢教她。”嬋兒說道。
“嬋姐姐,那我們藥房見,我去取銀針,那孩子體寒,我順勢給她做個艾灸。”杜七說道。
“好。”嬋兒心想杜七對那白玉盤還真是上心。
是因為她是明燈的姐姐嗎?
也不知道是怎么樣的孩子。
沁河醫館前,杜七撐著傘,背著藥箱。
嬋兒一手抱著貍花貓,一手拎著一個包裹。
“姑娘,這沁河醫館,我…能進去嗎?”嬋兒問。あ七八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域名、請記住 “景天說我還是這兒的先生呢。”
“那就好,我們走吧。”嬋兒率先走進去。
杜七跟著嬋兒跨過門檻,聽見一群侍衛在暗處議論,不在意的關門。
“又來了一個姑娘。”
“公子這院子自從先生來了,規矩都沒了。”
“可不是,以往連常管事都進不去,現在…”
“那是杜先生帶的人,還看不清楚誰才是這兒的規矩?”
“說的是,不說公子,尊上對先生什么態度大伙也都看在眼里。”
杜七帶著好奇的嬋兒沿著青石路一路進到主樓,推開門收傘走進去。
嬋兒一眼就看見了一個穿著紅襖的丫頭埋頭趴在桌上,捂著小腹,白皙額前是細密的汗珠。
“果然又是個體寒的丫頭。”嬋兒將貍花貓丟在一旁,隨后對著白玉盤說道:“明燈的姐姐?”
白玉盤抬頭,看了一眼杜七,輕輕點頭。
嬋兒直入主題,說道:“去你的房間,剩下的我教你,最好有紙筆,我把以后需要買的東西和門店都寫下來,省的你記不住。”
“你隨嬋姐姐去,我去給你弄些喝的,等下再做個艾灸,該是能舒服一些。”杜七說道。
“都聽姑娘的。”白玉盤努力起身,請嬋兒去她的房間。
“七姑娘,我可能要花一些時間,這丫頭是第一次,需要叮囑的還是要多點,趕上冬天,可不能落下什么病根。”嬋兒說道。
“嗯。”杜七應聲。
“姑娘,我不要去見一下景天公子嗎?”嬋兒問。
景天公子是淮竹姑娘的胞弟,以石閑和淮竹的關系,嬋兒真是一丁點也不緊張。
當然,這也可能與她的性子有關。
目前來看,她怕的人只有杜十娘和七姨,連自家小姐都要往后稍稍。
“景天在準備點心,我去與他說就好。”杜七說道。
聽到杜七這么說,嬋兒轉身帶著白玉盤離開。
有了嬋兒教丫頭,杜七就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其實她也想隨著嬋兒一起聽聽女兒家遇到這般是需要怎么處理和注意,不過想來她也用不到。
“喵”
就在這時候,有小東西蹭著她的腿,杜七低下頭,就看到嬋兒帶過來的貍花正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
“小花,我現在沒有時間陪你玩。”杜七說著。
那貍花伸出爪子扒拉著她的繡鞋。
杜七伸出手,對著青蛇說道:“花瞳,你陪它玩一會,我去弄一碗姜湯。”
青蛇還未有反應,忽的被杜七取下丟了出去,貍花貓一見有了玩伴,直接就撲了上去。
杜七絲毫不在意之后會發生的事情,一個人上樓。
她站在門前輕輕敲門。
不久之后,門開了一條縫,白景天的眼睛出現再縫隙里。
杜七推門發現推不動,說道:“你做什么呢,讓我進去。”
“先生,里面油煙大。”
“玉兒不舒服,我給她備一碗姜湯暖暖身子。”杜七說道。
“先生稍等,我已經弄好了。”白景天說著,取出一個食盒遞出來。
杜七很意外:“你都知道了?”
白景天面露尷尬。
他重新背了一遍素問的上古天真論,哪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醫書有云: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
關于女子以七歲為一個周期這個事情他甚至專程詢問過杜七,后來沒少因為這個事兒被秦淮嘲笑。
白玉盤差不多十三四歲,到了該發育的年齡了。
白景天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個孩子還是一個小丫頭…只是平日里表現的太過成熟,讓他暫時忘了這一點。
所以他第一時間就準備了暖身子補血的食物,就等著杜七來拿呢。
“先生,那孩子就交給先生了,我…實在是不懂那些…”白景天支支吾吾。
杜七拎起食盒,說道:“我方才去找了嬋兒姐過來,正教呢,剩下的事情你就別問了,明白?”
“明白。”白景天聞言,使勁點頭。
若沒有先生在,其實對他來說也是小事,隨意找個姑娘來就好,可有先生在,他多方面都需要注意。
“先生,石閑姑娘的侍女來了?那我再多做一些吃的。”白景天說道。
“也好,我去看看玉兒怎么樣了。”
眼看著杜七離開,白景天關上廚房的門,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種事情,他作為丫頭的主子還是不摻和的好,以免讓十姑娘對他產生誤會。
要知道哪怕是常叔那么親密的人都懷疑過他喜歡豆蔻的孩子。
白景天又有些擔心白玉盤的身子。
那孩子體寒,只怕現在正肚子疼的厲害,只是她平日里太過乖巧,自己沒有想到這一點…
白景天將今天的日子記下,心道以后要多多關心才行。
畢竟是先生喜歡的孩子。
他也很喜歡那個懂事可人的丫頭。
杜七拎著食盒下樓,心想白景天還沒有太傻,知道給玉兒準備熱湯暖身子…果然,她讓玉兒待在白景天身邊是正確的。
公子知冷知暖,平日里也有醫書可以看。
這就是她目前能為這孩子做的事情。
她想著,另一只手拎起自己的藥箱。
“花瞳,人呢?”杜七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推開門。
便見到一只貍花貓正追著青蛇滿院子跑。
那貍花身有白紋,四只爪子皆是白色,踩在那積雪上與雪花融為一體。
“別鬧了,快過來。”杜七咳了一聲。
青蛇聞言,化作一道青色閃電鉆到杜七腳邊,順著她的衣裳回到手腕處,露出委屈的眼神。
“行了,我知道你讓著它了,乖,等會讓景天給你弄蛋黃吃。”杜七安撫了花瞳青蛇,隨后對著貍花招手。
那貓兒乖巧的跟在杜七身后,一點看不出方才那個滿園子四處亂竄的小家伙也是它。
杜七去了白玉盤的房間,推開房門就看到白玉盤一個人坐在床上休息,嬋兒埋頭在桌上寫著什么。
杜七走過去,添了些許墨水,這才問道:“嬋姐姐,怎么樣了?”
“我教她使綾綢了,在寫買東西的店面,快了。”嬋兒抬頭說道。
本來就不是什么麻煩的事情,每個人都要經歷的,所以嬋兒做起來輕車熟路。
“玉兒,你怎么樣了?”杜七轉頭問。
“回姑娘,好多了。”白玉盤感激的看著杜七,俯身行禮。
若沒有姑娘在,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定會被公子看到…那時候她就成了不守規矩的丫頭。
嬋兒一邊寫著東西,一邊說道:“七姑娘,這丫頭也是個美人胚子。”
“和明燈一樣,都很好看。”杜七說著打開白景天準備的食盒,取出那依舊滾燙的紅糖姜茶,說道:“來,把這個喝了暖暖身子。”
嬋兒鼻子動了動,道:“是好東西,七姑娘你動作倒是快。”
“是景天做的。”
“哦?”嬋兒手上動作一滯,心想那公子可真不一般。
能下廚不說,還為丫頭親自準備這些東西。
難道他是喜歡白玉盤?
她隨意想著,一旁的杜七取出湯匙,吹了吹送到白玉盤面前。
“啊——”
“姑娘,我自己…”
“張嘴。”
“…嗯。”
在杜七一點點的動作下,白玉盤喝下了一碗姜湯,身上起了幾分汗漬,臉上也多了誘人的紅暈。
“感覺怎么樣?”杜七問。
“這次真的好多了。”白玉盤小聲道:“七姑娘…你怎么對我這么好。”
她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這次只是鼓起了勇氣。
“我?你是明燈的姐姐。”杜七隨意說道。
白玉盤心想她第一次見到七姑娘是在蓮藕池,之后是桂花下,那時候的姑娘可不認得明燈。
“七姑娘真是個好人。”白玉盤認真說道。
嬋兒提筆沾墨,勾起嘴角不說話。
杜七取出艾灸需要用的東西,想起了翠兒和石嬰的話,搖頭道:“我可不是好人,趴下露出背來,我給你祛祛寒。”
“是。”白玉盤聽話的動作。
這般細致的照顧一個丫頭即便杜七也是第一次。
這是有原因的。
一,杜七覺得因為自己掛念寸心所以導致白玉盤身上多了寸心的特征,是她的過失,所以她對白玉盤格外上心。
二,十娘說過這般時候的孩子是最需要照顧的,將來若是輪到了明燈她也會同樣上心。
三,無論是以往的寸心還是現在的白玉盤,她都喜歡。
杜七趴在那里,杜十娘輕輕揉捏著她的肩頭,驚訝道:“有這么巧的事情?我才和你翠兒姐說過那丫頭可能要來天癸,這就趕上了…”
她說著看向杜七,說道:“那景天公子遇到這事兒還被你撞見,該是窘的很。”
杜七點點頭:“他自己做的飯,吃一口就跑了。”
“我想也是。”
“對了,玉兒挺喜歡小花的。”杜七想起白玉盤逗貍花貓玩的場景。
“明燈就是貍花嘛。”杜十娘笑著,看向杜七的身子,輕輕嘆息。
連白玉盤那個孩子都…
自家姑娘什么時候才能不讓她操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