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淅瀝的雨簾,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姑娘,少年紅瞳微微擴張,身子后仰。
杜七問道:“我可以拿一顆這個嗎?”
少年這才注意到杜七說的是那淡紅色的火石,他言簡意賅的說道:“火石可以驅寒,不能避雨…”
杜七說道:“暖和祛濕就行,可以借我一個?”
“可以倒是可以…”少年心想杜七應該是怕外面冷染了風寒,拿上一顆火石的確不錯,只是…
“謝謝。”杜七說著拿起火石揣進懷里,拿起自己的油紙傘,推開門之后回頭看了一眼,想到了十娘的吩咐。
對這般公子要有禮貌。
她屈身行了一禮,說道:“打擾公子背書了,公子是個好人。”
然后關上了門,頂著雨幕沖了出去。
外面的雨很大,連姑娘的腳步聲都聽不見。
屋內,卻是多了一個發愣的人。
那姑娘說什么?
誰是個好人?
少年放下筆,怔怔的看著杜七本來坐著,現在卻空空的位置。
她說我是個好人?
那紅色眼珠微微顫動著,像是那一顆顆火石,也不知為什么這般假的沒邊的話從那姑娘口中說出來總是會給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少年蹙眉。
她知道什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還一副很懂的樣子,真是讓人火大。
還有,那句打擾公子了是什么意思,她不準備再回來了嗎?
少年合上自己的書本,瞧了一眼窗外的暴雨,地面的雨更加湍急。
窗外本游的正歡的花瞳青蛇也找了一片芭蕉葉躲雨。
少年雖然不愿意承認,但是如果這個姑娘還是父親安排的人,那他要多夸獎一下父親眼力不錯了,就知道他對付不來傻姑娘。
他倒是沒有懷疑是杜七演技好。
少年臉色很差,他起身,嘟囔著:“想要出門就直說,我有避雨的法子,真是…”
想著杜七放回書本的模樣,少年心道:“難道是要查閱的醫理已經找到了?”
他倒是有些好奇杜七看的是什么書。
有些不齒的是,他記住了姑娘放書的位置。
當杜七再一次冒著雨回來,和之前一模一樣的狼狽,裙子一直往下滴著水,但是她臉上卻帶著期待和欣喜的神情。
雨很大。
她青色裙子中的里衣都若隱若現。
杜七站在屋檐下,伸手推開門。
“吱呀。”
聞聲,屋內之人放下筆,望著這個比他大了幾歲的少女,面上是一絲絲怪異,只聽他說道:“不是取了火石嗎?即便不能避雨也不該是這樣…你先別進來,我早上忘了,這可是百年的啄青木,最好不要沾水。”
聽到少年的這番話,杜七本踏過門檻的一只腳收了回來。
少年心想如果火石在身上的話,離了暴雨這時候應該已經還是驅濕了,怎么她還是一個落湯雞,便問道:“火石呢,不會丟了吧。”
雖然以他對杜七這幾天的觀察,這姑娘沒有做出任何不好的事情,但是…他總覺得對方有些呆,不太聰明的亞子。
所以他覺得杜七絕對有可能弄丟火石。
被少年這般不禮貌的看著,杜七仿若沒有感覺到什么,說道:“沒有丟啊。”
“在哪?”少年一句話問出口,才發現姑娘手中多了一個袋子。
昨天。
昨天的時候,她也帶了一個同樣的袋子。
少年忽的意識到了什么,微微張開嘴。
“啊…還是濕了一點。”杜七驚呼,接著仔細檢查之后笑了,只濕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的蜜餞還保持干燥,這火石真是一個有用的東西。
杜七握著石頭,等到自己身子差不多干了這才走進屋子。
“砰。”
細小的關門聲在少年耳中仿若一個炸雷,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說道:“你頂著那么大的雨,就去買了…蜜餞?”
“嗯。”杜七點點頭,將手中紅色石頭放回原處,說道:“還好有它,不然買回來之后也都濕完了。”
少年:“…”
他終于還是步入了那些人的后塵。
少年問道:“為什么。”
杜七還沉浸在今天可以吃到糖木槿花的欣喜中,說道:“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去買這個。”
“因為想吃。”
“為什么把火石放在袋子里。”
“因為會濕。”
當少年沉默了一會,杜七回頭看著他疑惑的眼神,覺得很奇怪。
這人都是什么問題啊。
說起來,她之前就覺得這人不太聰明的樣子,現在想來果然不是錯覺。
少年微微抬起頭,認真的看著杜七,說道:“你是來干什么的。”
杜七說道:“學醫術,我都說了三遍了。”
少年偏離視線,問道:“你在看什么書。”
杜七如實說道:“生字古韻。”
少年眉頭皺起,他問道:“這書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認識字?”
“對啊,我不認識它們。”
杜七一如之前的理所當然。
少年則是已經僵在了那里,他有想過杜七可能是因為有醫書上的少數生僻字看不明白,剛只是隨口一說…
少年盯著面前這個氣質上佳的姐姐,震驚的問道:“你,真不識字?”
杜七說道:“你果然耳朵不太好使?”
屋外雨下著,打了一個悶雷,自遠而近。
少年好看的面容上全然是懵然,他問道:“你不識字…來看醫書?”
杜七覺得這人很怪,但是礙于十娘的吩咐——不刻意靠近,但是要保持禮貌,便只能耐心的解釋道:“看完生字不就可以看醫書了。”
“…”
少年現在的感覺就是三天沒吃飯,好不容易吃了一個饅頭還噎住了一樣。
他臉憋得通紅,許久之后才說道:“你一個不識字的人…大言不慚說學什么醫術,你懂什么?你知道醫書有多么晦澀難懂嗎?你知道將每一條醫理串聯起來有多么困難嗎?南荒還好,那東玄地博萬里,語言文字大相徑庭,成百上千年前的文字串,根本就不是人能記得住的…以我看的內經為例,一頁篇幅只有有經文一二句可靠…”
杜七認真說道:“這與我有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