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的視線放在窗外那巨木梧桐上,看著那正緩緩飄落的枯葉,心中盤算著什么。
主要還是錢的問題。
說到底,她現在斷了收入,所有的錢還是來自石閑…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而且先不論管事不讓她搬出去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要繼續住在這十樓,每天的花費可不是一個小數字,畢竟即便她親自下廚,城中心和城南的米價也完全不一樣。
或者可以去城南買米。
杜十娘想著。
翠兒不懂為什么杜十娘沒有錢,石閑可是清楚的很,她偷偷看了一眼杜十娘面上的傷口,眼眶微微變紅。
十娘她嘴上說不在意,可實際上又怎么會不在意。
越是望海店的姑娘,越是在意自己的樣貌,女為悅己者容是存在的,可是女子大多數時候化妝,不是為了讓其他人覺得好看,而是…她們本身就很喜歡,照鏡子她們心情會很好。
十娘的習慣石閑怎么可能會不知道,石閑心疼的滴血,卻一個字都沒有提,只是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
等等。
石閑腦海中閃過一絲靈感,一時間卻沒有抓住。
這時候翠兒自發的收拾起了桌面上的碗筷,石閑想了想,也上去幫襯了幾下,二人一同進了廚房。
廚房中,石閑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看著翠兒說道。
“那個,最近…”
翠兒愣了一下,然后才反映過來,不是石閑這幅模樣,她都忘了自己還是石閑的“小細作了”。
“石姐姐是要問十姑娘的事情?”
這般區別的稱呼是石閑要求的,她喜歡聽人叫她姐姐。
“嗯。”石閑用力的點點頭,反正翠兒很了解她,倒也沒有什么害羞的。
姑娘一身紅衣,雖處庖廚卻難以掩蓋那風華,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獨特的女子韻味,翠兒心想石姐姐的確比十姑娘要好看不少,這也該是九苑姑娘有的風情。
翠兒問:“姐姐想聽些什么。”
“隨意說些。”
翠兒點頭,便將杜十娘要給杜七找一個醫館的事情說了,石閑聞言有些意外,微微合上的眼睛也瞪大了一些。
“醫館?十娘有找到地方嗎?”
翠兒搖搖頭,說道:“姑娘也是才和我提這件事情。”
“真是巧了,我這邊倒是有門路。”石閑興奮的說道:“你先別和十娘說,等我回去確認一下。”
翠兒點點頭,如果石姐姐能幫上忙的話最好。
她說道:“姐姐對十姑娘可真上心。”
石閑正為能幫上杜十娘而興奮,便沒有空反駁。
之后,因為杜十娘滿心的心事,石閑也坐不住便離開了,而那錢果然是沒有拿出手。
酉時轉戌時,天色已黑,有星光點點。
不比花月樓,望海店的姑娘休息的時間很早,石閑用過了晚食便出了門。
同是九苑的姑娘,所以距離也不算太遠。
秋風吹在干凈的青石板路上,勾不起一絲一毫的灰塵,石閑硬底繡花鞋落在上面發出清脆的啪嗒聲,在道路上傳的很遠。
這條路真的很干凈。
只是沒有燈,一片漆黑,石閑只能打著油火向前走。
“什么人!”
忽的她面前不知從哪里跳出來一個黑衣人,石閑嚇了一跳,剛要叫,便聽那人說道:“原來是石姑娘,請過吧。”
石閑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見黑衣人做了一個動作,遠處便出了一排黑影,接著隱入黑暗不見。
石閑握著油燈的手微微顫抖,她說道:“來了那么多次,我還是習慣不了你們。”
黑衣人向石閑致歉,說道:“姑娘也知道逢秋節,總是不安生的。”
“知道了,你們辛苦。”石閑晃了晃油燈,重新邁開腳步,興許是知道了身邊都是人,她腳步逐漸沉穩,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一座普通的二層小樓,看起來和杜十娘的十樓差不多,甚至還要差一點,算得上是這九苑中最“寒酸”的院子,前院里連花草都沒有,只有干干凈凈的青石地面以及墻邊的一把掃帚。
不同的是,這小樓的后院有一片“陰森森”的竹林,風一吹便是沙沙作響。
石閑輕車熟路了開了院子,推開門,心道淮竹又沒有栓門。
一樓的燭火微微晃動,她望著那燃油積起了一些便知道這里的主人已經許久沒有下來了。
她輕巧的上了樓梯,心想可能她在睡覺 很可惜的是,二樓少女的閨房燈火通明,石閑便放松的推開雕花紅木,踏了進去。
迎面的是淡淡的麝香氣味,遠處那裊裊青煙之后,有一個坐于鏡臺前的綠衣少女。
二十上下的年齡,長發散落至腰間,雖然只是側臉,那那一抹驚鴻足以讓所有人失魂落魄。
綠衣姑娘聽到身后的動靜,嘴角起了一絲弧度,彎彎的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燈火也遮掩不住的白皙皮膚襯著她的眼睛…用杜七的話來說是很好看。
這是一個十分好看的姑娘。
姑娘沒有轉身,略帶笑意的說道:“四閑,你又不敲門,姑姑教你的禮數都去哪里了。”
她一說話,連那精致的眉毛也泛起柔軟的漣漪。
她正在點著妝容,所以沒有轉頭。
一身紅衣的石閑走到她身后,看了那新調配的胭脂,便知道這丫頭又在試驗新的妝了,她沒有像以前那樣親密的動作,而是說道:“我還用敲門嗎?”
姑娘說道:“為什么不用。”
石閑問:“我敲了你聽得見?”
姑娘理所當然:“聽不見。”
石閑很不滿:“那你還讓我敲。”
姑娘說道:“可其他人都要敲門的。”
石閑抽了抽嘴角,問道:“你聽不見,那敲門的人怎么辦。”
姑娘想了想,認真的說道:“回去。”
“你呀…”石閑沒有說什么,只是無奈的搖搖頭,眼前的姑娘很神秘,只不過她從來不說,石閑也不問。
同在九苑,一來二去竟然也成了朋友。
春風城,剛處理完了事務的白龍滿面威嚴的離開書閣。
“恭送尊上。”
聽著身后那渾厚的聲音,白龍心里的無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望著九苑的方向,心道等了半個時辰,那丫頭還是沒有允他上去,難道又要去花月樓才能見到她?
花月樓是那種地方。
她可是…
她可是…
這叫個什么事啊。
白龍臉色十分的怪異,最后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聲長長嘆息,心道那就等半個月她上了花月樓再說吧。
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剛剛干涉春風城內部事務時候,那些管事驚訝的表情,覺得還蠻有趣的。
雖然說被一個無名小卒截了胡,不過…先生還挺看重她的,定是值得關注的。
顯然,杜七不認得師先生門上貼的字,但是有人認識,師先生突發急事要離開,見一面的空都沒有卻還要留一副字…總說明了什么。
師先生對她很滿意。
先生滿意,白龍當然在意。
那么…應該怎么才能搭上線呢。
這是一件需要好好考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