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妙子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白七不僅瞎了眼,還缺了心眼!
但凡懂點事的人,也不可能當面忤逆羯人權貴!
幾千壯丁尚且忍辱負重,一個瞎子竟敢強出頭!?
慷慨陳詞倒是有幾分大義凜然,可羯人聽的懂么?
空口白牙幾句話,非但攔不住羯人,還把自己搭進去了,這是讀書讀傻了?
總不會只為了出口惡氣吧?
當白七拄著御衡白痛罵羯人時,褚妙子看著那柄極狹長的刀,一顆心差點跳到嗓子眼,她分明記得那個血火之夜,白七手拄長刀,滿身是血的樣子--這個瞎子肯定不是善茬。
祖宗,你可千萬別拔刀啊!
見慣場面,閱人無數的褚妙子竟有些腿軟,一旦流營自先違制,抓住把柄的羯人不知會掀起何等腥風血雨。
萬幸白七那把刀只是用來當拐棍的,并沒有拔出的動向,看來他只是想罵人,并沒打算連累其他人。
褚妙子慶幸之余,不禁替他惋惜,如果不拔刀,羯人一定會當場打死他。
瞎呆!褚妙子咬牙罵道,她很清楚,瞎子白七站出來的那刻,就已經注定了沒有好下場。
褚妙子很不理解,他畢竟不是真呆,觀其談吐,相反還是很聰明的那種人,不會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會招致什么后果,可只為出口惡氣,便搭進去性命,值么?
總不會因為那個承諾吧?褚妙子想起白七曾說過,蕭關流營不會出事,因為這里有他和他的刀。
呆子!褚妙子邁開步子便要去阻止司馬白,或許還有挽回的余地,怎么也得試試救他一命。
“他做的事,你放心。”曹小哭不知何時來到褚妙子身后。
褚妙子被驚了一跳,這才發現手心里全是冷汗,轉身看著這個極鎮定的女人,
“他的死活關我何事?只要不連累我流營就好!若非假以有書之名故弄玄虛,我又豈會將你們帶來營中,憑白給自己添亂!”
曹小哭淡淡一笑,自顧說道:“他這人還算有些擔當,也有些本事,他既認為他應該護住流營上下,他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褚妙子不以為然的憂心道:“一個瞎子,逞些口舌之快,能濟什么事,他不出頭還好,俺們忍一忍也就過去了,萬一......唉,誰也沒求他來護啊!”
曹小哭卻是若有所思,望著遠處與羯人對峙的司馬白,忽然感慨道:
“百姓苦,苦于無所盼,苦于不能言,如果總是沒人替百姓說話,必然不能長治久安,前朝惡果歷歷在目,現在的羯人,仗著兵強馬壯,著實太肆無忌憚了,也該敲打敲打了,所以啊,孤倒是希望敢逞口舌之快的人,能夠多一些。”
“你們果然是一路人,好猖狂的口氣啊!你還要敲打......”
褚妙子一陣嘲諷,猛然收住了話茬,難以置信的盯著眼前女人,無數念頭一瞬間掠過心頭。
是了,從遇見這幾人,所有蹊蹺,如今就對上了,算算日程,也差不多少。
褚妙子激動之余,不禁痛罵自己眼瞎,如此風華的女子,當世還能有幾人?!
敢稱孤道寡的女人!
曹小哭沖褚妙子笑了笑:“且看著吧,看那個男人為百姓,為你,為孤,出口惡氣!”
褚妙子長長舒出一口氣,突然見到生平最為敬服的大首領,她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擔,迫不及待就要把自己的處境稟于大首領。
從藏文鏡的交托,廣宗的巨變,流營即將到來的危機,這么多事情一時間都聚在胸前,竟不知該從何說起,唯有深深一拜:
“蕭關褚妙子,唯大首領之令是從!”
“有人要殺孤,不要泄露孤的行蹤,”
曹小哭將她扶起,又道,
“你瞧,方才還張牙舞爪的羯人,已被他震住了呢。”
褚妙子再朝前看去,離的有些遠,聽不清司馬白在說什么,但那十來個羯人只將是他圍住了,似乎在忌憚些什么。
褚妙子揉了揉眼睛,困惑道:“不應該啊,按說羯人早該動手了,為何對他一忍再忍?他怎么做到的?”
困惑的不止是她一個人,排成人墻的壯丁們一時間寂靜無聲,一張張麻木悲苦的臉上混雜了詫異和驚嚇--哪里來的瘋子,萬不要連累了俺們!
領頭的將軍從司馬白手中繳了御衡白,好一陣端詳,到底是沒對司馬白動手,只是吩咐手下把司馬白推上原本用來裝女人的騾車,便退出了大營。
“羯人就這樣走了?瞎子到底使了什么法?”褚妙子一頭霧水,直到羯人退出大營,她都不敢相信羯人居然就這么偃旗息鼓了。
“是啊,誰知道他使了什么法子呢?石邃和高釗的大營,他都來去自如,區區蕭關,又算什么呢?”
曹小哭輕嘆一聲,沖遠處的賀蘭千允笑道,“你男人可真厲害啊!”
而司馬白就站在騾車上,閉著眼睛,堂而皇之的穿街過巷,絲毫不再避諱泄露行蹤,他似乎知道,街市的人群中,必然有人在死死盯著他!
“裴帥,動手搶人吧!”
“時機未到!”裴山按下了二學子的刀。
司馬白離營六七天了,裴山和慕容恪又怎會無動于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