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要害怕,我正要和爹爹商議這事。”見此,賈環一邊在杌凳上坐下,一邊安慰道。
探春行事機敏,愣了一下之后,微微一沉思,說道:“這事找老祖宗如何?”
這個法子路上賈環也想過…但賈環覺得拋去賈母聽不聽他說的不說,現在賈珍肯定會想到秦可卿會把這事跟他說,那么也就肯定能想到他可能會跟賈母說,因此賈珍一定會做防范措施,最起碼是陰奉陽違!因此對賈母說沒什么用。
賈環搖了搖頭:“珍大哥已瘋。”
“額…”
聽賈環提到賈珍的名字,三春愕然一愣,但隨即三章俏臉上升起了震驚之色。隨后她們也明白要解決這個問題,好像只能找賈政、賈赦了…
無話可說,等待中氣氛有些沉悶,眼看到吃晚飯的點了,賈環再次安慰道:“你們也不要過于擔心,此事等我爹爹商議完之后再講,老祖宗那邊也該開飯了,你們先回去吧,免得來喚。”
聽賈環這么一說,三春才去了。
而這一頓飯賈環吃的食不知味…苦等郁悶,賈環破例飲了些酒,而晴雯和小鵲也看出了情況的嚴重性,看著沉思賈環一言不發。
不知不覺間月上柳梢,賈環的耐性消耗的差不多了,估計賈政有可能回來了,仰脖引盡最后一盅,賈環抬步往趙姨娘的兩間小屋而去——賈政經常歇息在趙姨娘的小屋他是很清楚的。
趙姨娘的小屋燈火通明,趙姨娘和小吉祥卻在院外搖著團扇乘涼,見賈環來了,趙姨娘立刻把團扇一收,風風火火的迎了上去,罵道:“環哥兒,你還知道你姨娘,多長時間沒上這里來了,可別學你姐姐,弄不清是從誰肚子里爬出來的。”
實際上因為很害怕趙姨娘的無知和嘮叨,賈環一般不上趙姨娘這里來,而這一段時間賈母對賈環態度明顯不好,又在賈母哪里受了不白之冤,趙姨娘最近收斂了許多。
對于趙姨娘的話,賈環無法回答,只能微微而笑,而趙姨娘說完,又轉身風風火火的回了屋,一眨眼間端出了一個果盤,上面堆滿了西瓜、葡萄等時鮮水果,又笑瞇瞇的說道:“環哥兒,你也不要太用功,累壞了身子,這榮國府家大業大的,也不差你這個小官兒。”
“這榮國府都快塌了,還不差這個小官兒!這榮國府大多數人估計尚在夢中…”
聞言賈環心里嘟囔了句,但可趙姨娘辯駁沒意思,賈環只能繼續微微而笑。
在趙姨娘的一再要求下,聽著趙姨娘細碎的嘮叨,賈環吃了些西瓜,又吃了些葡萄,然后再吃了些西瓜,又吃了些葡萄…
而于此同時賈寶玉在賈母那里吃過飯之后也來到了王夫人處,此時天氣炎熱,王夫人和金釧正在院子里乘涼,王夫人坐在竹制躺椅上,金釧在側給她搖著蒲扇,見賈寶玉進來,也沒起身,也懶的說話,只是隨便指了下躺椅邊的小凳和果盤上的瓜果。
賈寶玉并沒有吃瓜的興趣,剛剛在賈母處吃過飯,他本想去梨香院玩去的——他感覺薛寶釵對他很疏離,但他就是這樣的人,越是女孩兒對他冷淡,他就越發低聲下氣,但是他的這個提法卻被黛玉‘自家姐妹那里不去玩,外來的倒去的勤’牙尖嘴利的諷刺了一頓,因此悶悶不樂。
而王夫人見寶玉心情不好,估計又是和林黛玉鬧了,于是便問了些‘今天吃了什么,學堂上學了什么’之類的話來開解他。
而長久混于內閨,金釧和賈寶玉嬉鬧慣了,金釧又是活潑的性子,平時和賈寶玉嬉鬧時都會問賈寶玉吃不吃她的脂胭,因此見賈寶玉回答的有氣無力,便暗地里指了指賈寶玉,又指了指唇邊的胭脂,暗暗淺笑。
笑顏如花,這種暗里的趣味,立刻也讓賈寶玉暗暗的笑了。
而王夫人偶爾一轉頭立刻發現了這一幕,下一刻她就‘騰’的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呼’的一聲一個耳刮子向金釧甩了過去,同時厲聲喝道:“不要臉的騷蹄子,好好的爺就是這樣讓你們勾引壞的,還不給我滾出去!”
這樣的侮辱,淚水‘唰’的一下從金釧的眼里涌流而出,而賈寶玉也自覺沒臉沒躁的,起身匆匆往外走去。
“滾!以后不要來了…”
而才走兩步王夫人的怒喝聲就再次在他身后響起。
從趙姨娘的小屋出來之后,賈環直奔王夫人的三間大屋,畢竟賈政偶爾也會歇息在王夫人的房間,而王夫人對他雖然不怎么樣,但賈環覺得不能因小蒂而誤大事!
王夫人的三間大房在趙姨娘的兩間小屋南面越百十米處,一條曲折的青磚小道可達,蒙蒙月色下,花枝的碎影里,賈環疾步而行,眼看將近王夫人的院子,前面突然傳來‘刺啦’一聲,賈環定睛一看,只見前面拐角的假山邊一個身影正往他這邊匆匆而來,一邊走還一邊往后看著,看樣子有些慌張。
“是誰?怎么回事?”
賈環微微一呆,而這時那身影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前,賈環這才看清來者居然是賈寶玉!
封建禮教害死人,賈環急忙給賈寶玉行了個禮,而同時他的心里一動——他知道賈寶玉向來是害怕賈政的,這么慌張,難道是?于是賈環繼續問道:“二哥,爹爹可在?”
賈寶玉此時正處在羞愧之中——他偷吃金釧的胭脂居然被王夫人發現了!更沒想到一出來就遇見了賈環,羞愧中頓時又加了些慌張,因此腳步停也不停,只是口中‘嗯嗯’了兩聲,接著說了聲:“爹爹不在”,便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有什么急事?爹爹又不在!”
看著賈寶玉匆匆的背影,賈環嘀咕了句,但轉而一想他自己何嘗不是也有些急的過分了——都這么晚了,明天一早再跟賈政說又有何妨!
想著賈環掉頭而回…院子里依然是燈火通明,隔著花墻便可以看到晴雯和小鵲正坐在氣死風的燈籠下,晴雯端著針線籮筐,小鵲雙手托腮,嘴巴擠的能掛個油瓶!
而聽到賈環的腳步聲晴雯和小鵲立刻起身迎了上來,“三爺,怎樣?”晴雯直接問道。
“老爺還沒來,不等了,明天一早再去說。”
說完賈環進屋換了大褲衩,然后出來在杌凳上坐了下來,夏季悶熱,這時卻也睡不著覺。見此小鵲乖巧的搬來了小凳子,有拿來了茶壺…
隨意的和晴雯和小鵲說了些閑話,主要是聽小鵲綠豆粒大的小事,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小鵲終于說累了,開始打哈欠,賈環這才說道:“困了,睡吧!”
屋子里依然悶熱,也是因為有事的緣故,賈環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又過了一會兒,“呀呀呀,快來人啊,跳井了,跳井了,我姐姐跳井了,快來救人啊…”一道尖銳、凄厲、惶恐的聲音驀然在榮國府上空響起。
或許是夜靜的緣故,聲音簡直像是暴雷一般,清晰而遼遠。
因為以前常在王夫人身邊,賈環對這聲音有印象,這是玉釧兒的!
“難道是金釧跳井了?時間不對啊?”
賈環心里奇怪著,從床上‘咕咚’一下爬了起來,匆匆穿了衣服就往外走——見死不救賈環做不到!這個時代雖然沒多少應急求助措施,但來自后世粗淺的按壓腹腔、人工呼吸這些簡單的救助法門賈環還是會一點的。
與此同時賈母的三間小屋里,賈母、林黛玉、賈寶玉、王熙鳳是個正在院子外摸骨牌,因為炎熱,他們同樣睡不著覺,賈母年紀大,更是睡不著,因此在賈寶玉到王夫人那里定省之后,賈母索性派秋痕喊了王熙鳳來打牌。
而投井這種事畢竟是丑事,會玷污大家族的名聲,因此聽到玉釧兒這聲呼喊之后,賈母、林黛玉、王熙鳳以及襲人、鴛鴦、琥珀等都悚然一驚,至于賈寶玉更是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額頭上冷汗如瀑而下。
“寶玉,你,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