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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他們人呢

  杜公臺也不多說,一道純青色的電光劈下,將他和梁德的對話以及男德諸界的信息發給了木藝規。

  電光游走,將木藝規從里到外洗了一遍,洗去了附著在他肉身上的衰弱無力,補全了他神魂中的殘損。

  木藝規如釋重負,如獲新生,罹患“斑禿”的自性界原煥然一新,那些寸草不生的區域消失不見,成堆的晶簇像噴泉一樣從被治愈的地方冒了出來,鋪滿了每一寸純白色的界原表面。

  等他適應了這份前所未有的輕松后,杜公臺將他全部的注意力包括五感和靈覺一點不留地轉移到了索愛雷達構筑的祭壇上。

  木藝規看著杜公臺降臨于此的頭顱,全身上下沒有一個細胞、一個粒子可以分心他顧,但他依然看不懂那位空海邪神的表情。

  那雙渾濁的眼睛好像在看著自己,又好像是在看著一個更加龐大的事物。

  木藝規在那雙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存在,他被注視著,但那種由非人者投下的漠然的目光中沒有“他”,他只是被包含在一個巨大的概念里,隨著這個概念被納入眼簾。

  在那雙眼睛里,他是組成某個巨大群體的分子,是湊成某個巨大數字的微粒,既沒有被忽視,也沒有被正視。

  他是不是木藝規,他和別的微粒有什么不同,都不在那雙眼睛主人的考慮中。

  奇怪的是,當他想要去看清這雙眼睛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樣子,他只看到了一片虛無,那片虛無中存儲著數之不盡的信息,但他看不到虛無的邊界,也看不清每一條信息的具體內容。

  木藝規感到無所適從,他想要說話,想要將自己的聲音傳遞出去,但是他做不到,因為那雙眼睛的主人還只是向他提出了問題,還沒有允許他回答。

  他想思考更多的事情,但是他做不到,因為那雙眼睛的主人還沒有允許他思考。

  電光消逝,木藝規的形神和自性界原不再變化,一齊進入了穩定的狀態。

  杜公臺滌凈木藝規身上的負面影響后沒有開口說話,而是直接將一組信息送入了他的意識。

  “木藝規,你的肉身、神魂和自性界原,我都已經替你恢復到了未受男德影響之前的模樣,減產的晶簇如數補回,你的修為本該是什么境界,現在就是什么境界。

  “我不希望你的形神狀況影響你的判斷和決定。

  “同樣,我也不會用儀表、神情,語氣和來干擾你,你現在收到的是純粹的信息,看不到我的樣子,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我給你留了一個求助窗口,你可以通過它搜索到雷霆純宗關于男德的所有資料,也可以隨時向我能聯系到的存在提問。

  “不必在意時間長短,在你給出答案前,我會讓你與我共存,一萬年也好,一億年也好,我會等待你的回答。

  “好了,你開始思考吧。”

  木藝規讀完最后這條信息,意識靈明中無形的桎梏雪化冰消,他獲得了自由思考的權力,獲得了向師長友人求助的權力,但他仍然和之前一樣無所適從。

  我該做什么?我在思考什么?

  死或生?榮與辱?

  還是說,什么也不做,只要保持靜止、拒絕答復就可以守住我的尊嚴?

  木藝規思考的時候,杜公臺和梁德的交流還在繼續。

  梁德也收到了杜公臺傳給木藝規的那組信息,他也獲得了場外求助的權力。

  但他沒有去求助任何人,太奉先、常斷玄和袁勝天都沒有給他答案,他不知道還有誰能給他答案。

  也許木藝規的答案,只有木藝規自己可以得到。

  杜公臺將索愛雷達表盤剩下的部分化作可視窗口,讓梁德可以看到木藝規的所思所想。

  為了避免梁德感到不適,杜公臺貼心地解釋道:

  “阿德你隨便看就是了,不必客氣。

  “根據彼岸1266號世界的現行制度,木藝規出生時就將隱私權讓渡給了我,像我現在這樣獲取和利用他的思維都是合規合法的。”

  梁德正要拒絕,卻發現自己沒有拒絕的權力,只能乖乖地去看木藝規的思想。

  “杜老師…這…”

  “哈哈哈哈,你嚇了一跳吧。”

  杜公臺笑道:

  “阿德,不用驚訝,我和彼岸423號世界的代天掌命者,就是你們環球精英體育中心的那位老校長啊,你聽說過他吧,我在36906730年前和他簽署過相關條約。

  “你既然是經過正規渠道入界,就等于是同意將自己的部分權利讓渡給了此界掌命者,根據我和他簽署的條約,像我現在這樣限制和調整你的感知范圍也是合規合法的。

  “哎呀,你愁眉苦臉做什么,不必擔心,我不會干涉他思考的。

  “有很多人以為我會腦控信眾,還帶上錫箔帽來抵擋腦控,完全是誤會。

  “假如我腦控一個人,那他就成了我的一部分,自己命令自己有什么意思,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梁德還是皺著眉毛。

  “杜老師,木藝規現在一動不動,什么也沒想,盯著也沒什么意思,要不等他動了您再分享給我?”

  杜公臺沒有回應他的請求,自顧自地說道:

  “一動不動是合情合理的,過去有很多人因為反對男德來到我面前,我給他們松綁,讓他們獨立思考,結果大部分人都和他一樣,一動不動。

  “所以說啊,你們年輕人經常喊著要尊嚴,要自由,卻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你要尊嚴和自由干什么。

  “阿德,你想過嗎?”

  “我覺得更應該去思考的,是為什么有些人不去要尊嚴和自由吧。”梁德答道。

  “杜老師,那些來找你的人后來怎么樣了,最后他們沒有給您任何答案嗎?”

  杜公臺搖頭道:“當然不是了,絕大多數人還是很珍惜這個機會的,他們一般都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其中我比較支持的有四類。

  “一類是寧死不屈,一心求死,我很欣賞,想死就去死吧,選擇死亡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權利,我怎么能不支持呢,我還幫他們實現了喜歡的死法,替他們料理了身后事。

  “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空海反杜義士撫恤基金的主要出資人,該花的錢,我從來不吝嗇。

  “另一類是以暴制暴,我很欣慰,因為我的最終答案也是暴力,既然這些人的答案和我一致,我不能不支持。

  “所以我把這些人隨機分成兩組,一組直接殺了,另一組讓他們去臥薪嘗膽,積蓄力量,隨時來找我決戰。”

  “后來呢?”

  杜公臺在表盤上放出一張統計表,道:

  “你看第二欄,第二欄就是臥薪嘗膽組的數據。

  “有的人看著可惡,我就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有的人長得討喜,我就放他們回去繼續臥薪嘗膽,現在還有活著的呢。

  “不過有些人失敗次數太多,不能正確處理壓力,就寧死不屈了,還有一些呢,就成為了第三類人或者第四類人,這第三類人啊…”

  這時梁德的靈覺突然一動,木藝規的意識打破了靜止的狀態,向杜公臺傳出了訊息。

  “你支持的這四類人里,有請你廢除男德,自裁贖罪,讓所有人都不再被你任意掌控的人嗎?”

  “很遺憾,這類人沒有得到我的支持。”

  “這樣啊。”

  木藝規點著頭走到杜公臺面前,伸出手拍了拍這位空海邪神的老臉。

  “那他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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