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師,我沒聽懂。”
梁德誠懇地說道:
“我本來想和您就推行‘男德’對不對的問題大戰三百回合,用我最近新學的平權主義知識感化您。
“您這句‘男德就是狗屎’扔出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茬了。”
“大戰三百回合啊…你算是找對了人。”
杜公臺又從表盤底下伸出一只手,給梁德鼓了鼓掌,道:
“和普師兄共進午餐的機會,起拍價就是幾百萬晶簇,你出不起。
“太師兄不講道理的時候居多,阿朱只追夢不辯經,能和你們年輕人多聊聊的,也只有我了。”
“可是您每次說的都不一樣,有時候還會自相矛盾,我也看過您的公開演講,怎么說呢,看一場能聽懂,多看幾場是真的聽不懂。”
梁德苦著臉道:
“杜老師,您今天和我說男德是狗屎,但是到了明天,您是不是又有可能說男德是黃金?”
“對啊,是有這種可能。”
杜公臺點點頭,理所當然地給出肯定的答案。
“那您和我說這些意義何在呢?”
梁德疑惑道:“即使我認同了您的話,明天您說的可能又是另一套東西了。”
“你還是沒明白。”
杜公臺伸出雙手,一正一反地擺在表盤上。
“我今天說這套,明天說那套,公開演講這么多次,我說過肺腑之言,也曾經胡言亂語。
“一個人哪有那么多肺腑之言可說,我不用自圓其說也不想背稿子,當然是一天換一個花樣比較輕松。
“如果聽講的人把時間精力用來研究我說的話,那他們就永遠不會明白我在追求什么。
“不管我說什么,都只是表象,阿德。
“假如我今天說男德就是吃香菜,不吃香菜的人就會男德流失,受到神罰。
“明天我說男德就是不吃香菜,那么吃香菜的人就要倒霉。
“或者我今天說吃香菜是男德,但是我看某個吃香菜的人不順眼,那他也要倒霉,不需要理由,他會自己找理由的,自己找不到,別人也會幫他找。
“阿德,重要的不是我說了什么,而是我說什么就是什么。
“我喜歡規矩,喜歡秩序,但我并不在乎諸界男德的具體內容,只要他們知道是在守我的規矩就可以了。
“反正我可以隨便修改男德的定義嘛,何必那么死板呢。”
梁德突然明白了這位空海邪神是哪種中年危機的代言人。
是權欲,是無止境地追求更大權力的欲望。
這個人從來沒有考慮過如何使用手中的權力,也沒想過用權力創造價值或是實現某種愿景。
他只是不斷地將更多的人納入他的規矩,使自己獲得更大的權力。
杜公臺享受的是這個過程,是權力本身。
所以他才要成為青埂峰之主,并且頒布了被幾乎所有高層擁護的自由開放新綱領。
只要能坐穩雷霆崖第一把交椅,行使青埂峰之主的權力,他完全不在乎這么做會造成怎樣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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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已經明白了我的出發點是什么。”
杜公臺收回雙手,道:
“好,說完了動機,再來說說手段。
“我的手段很簡單,神恩神罰嘛,男德這套規矩就是在暴力的基礎上運行的。
“直接暴力,結構,文化暴力,只要你不守男德,總有一款適合你。
“阿德你生活的地方也有規矩,此岸454號世界的詞條我看過,你們那兒的規矩,好像也是運行在暴力的基礎上。
“當然了,你活在規矩里,又不是我這樣的終極暴力掌控者,可能很少有需要自己使用暴力的時候,但你應該也知道這一點吧。”
梁德沉默點頭。
“很好,你又聽懂了。”
杜公臺的頭顱在表盤上轉了個圈,好像是在活動并不存在的頸椎,表盤之下發出了輕微的骨裂聲。
“那么最后,我再來講一講結果。”
杜公臺擺正頭顱,道:
“阿德,在你的想象中,是不是覺得在男德天災降臨前,那些受災世界的有情眾生都過著平安祥和的生活。
“然后突然有一天,大邪神杜公臺來了,他們不得不遵守男德這種既苛刻又扭曲的狗屎規矩,一個個苦不堪言,只想回到過去?”
“呃…”梁德面露尷尬,“杜老師,想是想過,沒想得這么具體。”
“你們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從身邊看到的情況出發,隨心臆測。”
杜公臺深陷在黑眼圈里的渾濁眼睛放出兩道電光,將關于男德諸界的信息劈進梁德的武道元神。
梁德還在暈暈乎乎的時候,雷霆純宗做了一個總結。
“我說過了,男德里面所有的規條都是我從現存制度里抄來的,我從來沒有設置過比現存制度更嚴苛的規矩。
“這些世界在我代天掌命之前,過得比現在慘的比比皆是,我負責任地說,他們過得比從前好多了。
“你覺得木藝規因為長得好看男德減半不合理,但是你知不知道,1791年前的彼岸1226號世界,只要生下男嬰,就有14的可能被溺死在馬桶里。
“雖然我對他們搞的那一套不以為然,但是我也不得不說,1266號世界的男德是一直在進步的,將來有可能變得更好。”
杜公臺說完又降下一道電光,把梁德劈得清醒了不少。
“剛才我說的都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
“阿德,又或者你覺得我在壓迫男性,這也是無中生有的事情,我這個人一向推崇男女平等,不止男女,我覺得我以外的眾生都是平等的。
“1266號世界這套男德我制定過性轉版,現在也有好幾個世界在用。
“1225種性別里,我從來沒有故意針對過哪個性別,界內的每個階層我都一視同仁,難道我不是一個平權人士嗎?”
梁德只能默默點頭,他能拿平權邪神杜公臺怎么辦呢。
“所以說,外界對我有很多的誤解,這些誤解者又不肯找我當面談談,這就導致我的聲譽一損再損。”
杜公臺嘆了口氣,道:
“具體到木藝規這個人,我當然可以解開他的神罰,讓他以后不必再遵守原始男德,但是這樣有用嗎?
“現在他因為不鉆狗洞寧死不屈,我可以不用他鉆,這都是小事。
“但是木藝規他知道,只要我想,我隨時都可以把狗鏈子重新套在他的脖子上。
“對他來說,這樣就不是跪著活嗎?
“罷了,和你說也沒用,我直接把他本人叫過來問問吧。”
杜公臺吸了口氣,不遠處忽然裂開一道空間縫隙,無數紫檀色的微粒從空間裂隙中涌出,組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形。
“木藝規,你說說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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