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是師兄的世界嗎?
太上老君,活的神話傳說圣人老爺化身,就這么活生生地蹦到…
呃,不對不對。
是自己蹦到了活生生的太上老君面前!
去兜率宮時,靈娥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暈乎的,踩著師兄凝出的白云,兩根手指捏著師兄的道袍一角,雖然很想讓自己保持淡定的微笑,但笑容只要露出來就很僵硬。
靈娥少有的,擺出了冰山臉,自覺相當高冷的那種。
而師兄為了形象需要,還特意變化做了老神仙的模樣,搞得她就跟師兄的孫女一樣…
哼哼,明明是親師妹,外加師兄道侶壹號候選人!
道心無物,天地便無物。
道心不緊張,娥就不緊張。
可這一路上…
匯聚而來的目光,實在是太多了點…
圍觀之人比金鵬師侄馱著小瓊峰進入天庭時,還要多十數倍!
太白宮附近的天兵天將就不提了;
原本應該是‘包圍式’守護太白宮的他們,此刻成了‘夾道式’,一個個用各種炙熱的目光注視著師兄與自己。
這目光并不粗俗,而是那種想要對師兄表達敬意,但不知該如何表達,于是紛紛把自己代入到了‘長輩’角色,像是在看某個可愛孩童一般的看著娥。
娥:…
說到底,師兄不就是天庭一個干活的仙神嗎?
怎么突然給自己一種,自己比師兄的大弟子龍吉師侄,更像是天庭公主的錯覺?
飛出天白宮,夾道注視的天兵天將,還接上了趟。
巡邏的天兵趕來湊個熱鬧,路過的仙子投來好奇的目光,便是本來不路過的天庭仙神,也刻意繞了千里云路,沖過了幾重天闕,來前方偶遇一下。
五步一聲星君大人,帶著師妹出來遛彎啊?
十步一句星君大人,有空來小神府上坐坐,您師妹可有什么喜好之物?
仿佛天庭正神們都很閑一樣。
最讓靈娥印象深刻的,是白發飄飄、給人感覺很精神,但完全不像世外高人的、天庭名義二把手,東木公。
就在剛剛,東木公帶著兩位美貌端莊的女仙姐姐,在路上‘湊巧遇到’了他們師兄妹。
師兄與東木公寒暄說著一些趣事,那兩位應該是木公道侶的女仙姐姐上來就是一陣噓寒問暖。
左邊的姐姐問,是否需要一些嶄新被褥,右邊的姐姐就將采云摘霞煉制而成的輕軟薄被,遞到了她手中。
右邊的姐姐問,在天庭可有什么不便之處,另一邊的姐姐就將一些茶、酒、盆栽,甚至巴掌大小、可隨心變大的床榻,一股腦塞到了她懷里。
靈娥本是想什么都不收,但兩位女仙姐姐當真太過熱情,只能一陣致謝…
雖然這兩位大姐在熱情之后,藏著一點較量和比較,以及少許‘爭強好勝’。
滿滿的童年既視感。
——靈娥出生于三千世界中的人族世俗權貴家。
這一路上走走停停,靈娥也不知自己到底見到了多少天庭仙人,聽到了多少句夸贊,小臉總歸是有些泛紅。
總算,到了看起來有點普通的兜率宮前,周圍再無仙神碰瓷式‘偶遇’。
靈娥倒是能理解這般狀況。
此前自己抵達太白宮后,天庭的神仙們都不敢貿然前來拜訪。
畢竟度仙門剛剛遭劫,也不好太過喜慶。
故,才有這么多仙神,在師兄帶著自外出時,現身與師兄寒暄,用夸贊她這個小師妹的方式,完成對師兄的討好。
天庭比起仙宗仙門,世俗了許多嘛。
畢竟天庭就是三界的官府,自家師兄大權在握、得玉帝信任,各位仙神為了前程和安穩,討好下師兄也挺合理的。
靈娥如此想著,忽然聽到了‘風吹麥浪’的響動,扭頭看去,卻見遠處有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豆田。
天庭仙豆培育基地?
果然是大手筆,比小瓊峰上的‘試驗田’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呃,這種情形…
天庭對外征戰,真會有人犧牲嗎?
“稍后見了老君,莫要失禮,也莫要太拘謹。”
師兄的嗓音鉆入耳中,靈娥趕緊收攝心神,做了個深呼吸,松開了一直拉著的衣角,對師兄重重地點頭。
吱——呀——
兜率宮的木門大開,小金小銀在其內邁步而出,今天還換上了同款青色道袍,只是束帶和穗子分別為金色和銀色。
兩童子齊齊做道揖,齊聲道:
“長庚師兄、靈娥師妹,老君召見。”
“有勞兩位,”李長壽拱拱手,靈娥也連忙欠身,與師兄一同邁步入內。
側旁樹下傳來青牛的叫聲,金銀童子關上了兜率宮的大門,一道道仙識徘徊在遠處不敢靠近。
靈娥此刻,滿心都是‘莫失禮、莫拘謹、莫失禮、莫拘謹、莫失禮…’
“行禮了。”
李長壽傳聲道一句,率先低頭做道揖,口稱:“弟子長庚拜見老君。”
靈娥秉著呼吸、有樣學樣,視線余光看了眼在八卦爐前盤坐的精神老道,連忙低頭行禮。
糟了,坤道煉氣士道揖抱拳,是左手在上還是右手在、在上?!
她突然忘了!
不行了,這個時候不能關注這種小細節,只要自己大的方面不出錯漏就好!
師兄此時話音剛落,自己開口剛剛合適!
低頭、欠身,氣息要勻稱,嗓音要清脆,凸顯出自己當代人教圣人記名弟子的精神面貌,表現出自己跟隨師兄修行多年的成果!
提氣,朗聲,她小靈娥今天就要拿滿分答卷!
“弟子莫失禮!拜見老…老…君…”
李長壽當真沒忍住,扭頭笑出聲;金銀童子更是死命憋著,院子里的牛不斷對著樹干撞頭,笑出了牛叫。
就連八卦爐前的老君,此刻都是微微瞇眼,撫須遮掩笑意。
靈娥身形歪歪扭扭差點癱倒在地,小嘴都委屈成了波浪狀,還好李長壽出手迅速,抬手扶住了她胳膊,笑道:
“老君莫怪,靈娥很少出山。”
老君含笑點頭,開始賜寶。
本來只是三四件靈寶就算了,此時卻是一連串寶光飛出老君袖中,大玩意、小玩意堆了十多件;
又有靈娥專屬保命九轉金丹,人教女弟子特供美容養元九轉天顏丹,能夠提升對自身大道感悟且沒有任何副作用的九轉靈悟丹。
看的李長壽頗為感慨…
這年頭,女弟子待遇就是比男弟子好的多。
咳,不是!
老君不愧是老君!
能夠限制老君丹藥威力的,也就是丹道的極限、天道定下的規則。
天道不全時,曾有靈丹妙藥,可令人白日飛升、長生不老,絕非隨便說說的。
而對于靈娥來說,此時已是心神宕機,整個人暈暈乎乎地,只知道低頭道謝、道謝,將各類寶物、丹藥撞到了自己懷中。
回去以后,找塊石板一頭撞上去吧。
嗯,才不是為了減少點抄寫穩字經的道具!
畫面一轉,就是瑤池的蟠桃仙宴。
一方碧玉凝成、雕刻著諸多花紋的矮桌后,靈娥端正地跪坐著,小臉上明明寫滿了緊張,卻又努力地表現出自然、隨和、淡定、端莊、乖巧。
雖然兜率宮中,娥失前腳掌,但兜率宮當時是關起門來的,這種糗事,只有不超過一掌之數的仙人,以及一頭牛知曉!
這蟠桃宴上,靈娥自認已經度過了之前道心震顫的階段,嚴陣以待、大不了就是裝啞巴,把握好‘容易害羞’、‘不敢說話’這種很討喜的小仙子人設。
嘻,不是她套路高,只是師兄教得好!
師兄可是太白星君,萬不能給師兄丟了面子。
但說實話…
就算如此不斷心理安慰,壓力相當巨大。
靈娥不斷告誡自己不要開口說話、不要開口說話,看著面前那瓊漿玉釀、珍饈美味,玉箸都忘了該用哪只手去拿。
可就算如此,依然要被那位一眼看上去好美,卻又那般有威嚴,令娥不敢直視的王母娘娘,溫聲問:
“可是酒菜不合口味?”
靈娥繃緊細柳腰,小嘴一張,心底頓時浮現出十多句話語,從‘弟子失禮了’一直到‘這些美味弟子從沒見過不知如何下口’再到‘師兄救我’,百般話語一起朝著嗓子尖涌,又在嘴邊堵成一團,讓她那微張的粉唇中冒出一聲:
“嗝!”
正含笑看著靈娥的王母,此刻怔了下,隨后便禁不住露出幾分微笑,用云袖掩口。
玉帝陛下淡定地抬頭望天,能看出忍得很辛苦。
李長壽雖然也很想多欣賞下自己師妹這窘狀,但終究還是怕她羞到想不開,主動端起酒樽。
“我家師妹沒怎么出來過,失禮之處還請娘娘勿怪。”
側旁靈娥小嘴一扁,歪著頭、小嘴只剩出氣,那雙蘊星藏光的眸子逐漸失去高光。
這仙生,太難了。
與此同時,度仙門遭襲后的第十六日,三千世界某處隱秘的角落。
黑色玄石堆砌成的石殿中,幾道身影坐在一排椅背足有三丈高的石椅中,氣氛有些壓抑。
主位上,度仙門忘情上人、新崛起的仙道大勢力臨天殿殿主王富貴,雙目有些泛紅,坐在那陷入沉默。
此刻無風,忘情上人的兩鬢白發卻不斷飄舞;
最近修為又有進境的他,距離金仙八品只差最后兩步,根據白先生所說,修為進境堪比劫運之子。
可,道越發圓滿,神通越發犀利…
“又有什么用?”
忘情上人仰頭輕嘆:“掌門為護山門而倒,你我卻在此地,馳援都無法馳援。
若貧道能在那,掌門何以…”
“師父,”酒烏嗓音有些沙啞,低聲道,“您莫要自責,都是那西方教蓄意謀劃,要用此事挑撥三教關系。
咱們實力有限,跟西方教遠無法硬碰硬,對方蓄意而為,咱們當時在山中怕也難以扭轉。”
“總歸能少些死傷吧。”酒依依低聲說著,目中略帶無奈。
邊緣的石椅上,一襲黑色紗裙的酒玖端著一只玉樽,低頭抿了一口。
“我們做點什么吧,”酒玖如此說著,目中帶著幾分思索,俏臉上的冷峻,只是在壓抑著心底想要釋放出的怒火。
她道:“在不影響臨天殿隱蔽性的前提下。
師父和我們幾個的度仙門跟腳絕對不能暴露,尤其是五師兄與四師姐,你們在門內做執事時外出次數頗多,須得時刻做好偽裝。
白先生,咱們可否能對香火神國發難?”
白澤嘆了聲:“難,咱們最初所選經營之地,刻意遠離了西方教勢力范圍,如今咱們與仙盟、眾香火神國,都保持著一定距離。”
白澤沉吟幾聲,又道:
“各位莫要心急,水神大人定然已安排好了對西方教的算計。
水神大人我還是較為了解的,度仙門在水神大人眼中頗重,此次西方教更是威脅到了小瓊峰。
西方教這次操刀之人,手法頗為高明、做事也無遺漏,但從根本上就錯了。
水神在紙道人之法尚未受到關注、自身并未成名前,殺人必是挫骨揚灰,順帶還附贈吹拉彈唱,不留任何后患。
他骨子里,可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善人。”
酒玖微微皺眉,道:“白先生,長壽只是對敵不留情,對身邊之人、甚至對無關之人,對天下蒼生、對人族凡塵,如何算不上宅心仁厚?”
“這個…”
白澤頓時一陣語塞,忙道:“圣女莫怪,貧道只是想說,直接威脅水神是最失智的做法,水神對敵從不會留情。”
酒玖這才點頭應了聲,斜靠在石椅中,看著酒樽中的酒水,有些發愣。
忘情上人身后,江林兒抱著胳膊靠在石椅椅背,郁悶地道了句:“咱們當真做不得什么嗎?”
“做不得,”白澤嘆道,“還請各位稍作忍耐,將這筆賬暫時記上。
臨天殿乃天庭發展重中之重,也是三界秩序的重要基石,仙盟如今雖表面平和,內部腐朽只是早晚、快慢之事,最后還是要臨天殿接管三千世界的秩序。
有香火神國這般顯眼的箭靶,咱們如今可快速起勢,這個階段每一年、每個月都十分重要,不能有半點差池。”
度仙門眾仙頓時默然。
片刻后,酒玖站起身來,紗裙裙擺如流水般滑落,遮住了她盈盈玉足。
丟下一句“閉關十年”,她身形飛入殿角陰影,隱隱還能聽到她那沒忍住的幾聲人教粗話。
而同樣的消息,傳到了同樣‘旅居’在外的度仙門另一位高手耳中,這位高手卻沒了這么多顧忌。
人教度仙門遭西方教算計,掌門戰死、數百門人弟子死傷,太白星君一怒砸了西方教山門!
天涯秘境最偏僻的角落,一處幽靜宅院中。
此前正努力參悟呂岳毒經的萬長老,看著手中的傳信玉符,騰的一聲站起身來,目中怒火絲毫不假掩蓋。
“這不當人子的西方教!”
抄起銅皮拐杖,萬林筠長老第一反應便是要回度仙門看看,但他隨之就想到,自己回去之后也無法去找西方教不痛快。
度仙門只是中等規模的仙門,西方教卻是圣人大教,靈山更是圣人道場;
而他,不過是剛邁入金仙之境的度仙門‘老毒物’。
正面碰撞,只會給小長壽添麻煩。
但在三千世界中,卻有數之不清的西方教下屬勢力!
“哼!”
萬林筠老爺子冷哼一聲,迅速壓住怒火,道心已開始盤算自己該如何出手。
片刻后,他找來守護在自己院落之外的仙兵,言說自己求見天涯閣閣主、仙盟副盟主卞老夫人,自是迅速得了應允。
趕去天涯秘境寶殿的云路上,萬林筠長老心底不斷思量,攥銅皮拐杖的手掌青筋暴起。
猶豫一二,并未去打擾呂岳前輩。
呂岳是截教仙,雖在仙盟任職,但也只是掛名,而且…
‘唉,家挨家有本難念的經。
呂岳前輩因琢磨毒丹,鬧的邪氣侵入元神,每日不得不與女子雙修,殫精竭慮的疏導邪氣,本身就已十分可憐。’
念及于此,萬長老看了眼呂岳專屬的閣樓,想起了第一次與呂岳前輩喝酒時的陣仗。
當時,還好他走得果斷,不然真就會被這些如中了丹毒一般的女子給侵蝕了!
‘辛苦了,呂岳前輩。’
萬林筠長老嘆了口氣,收回目光,仙識清點著自己懷中的一眾毒丹,雙目之中流露出淡淡的殺意。
度仙門,絕不可輕犯!
度仙掌門,絕不會白白赴死!
萬林筠長老的冷笑,此刻竟是如此溫暖…
于是,三個月后。
一只玉符飛抵天門,被守門兵將送去太白宮中。
依然在琢磨如何改善紙道人的李長壽,看到玉符中的內容時,也是怔了一下…
度仙萬林筠長老最近三個月內,于三千世界中不斷奔走,毒殺數千名西方教守衛香火神國仙人,不乏天仙、金仙之流,已被香火神國列為必殺之人,數名大羅緊盯其蹤跡。
李長壽仰頭輕嘆,目中流露出幾分感慨。
但隨之,他閉上雙眼,心神挪移去了仙盟之地。
本來,李長壽組織的報復行動,一直都是頗為克制,重要的是對西方教施壓,讓他們體會到什么是舉步維艱,從而做出大方向上的錯誤判斷。
但既然萬林筠老爺子想報復,那傾仙盟之力,將戰事全面點燃又有何妨?
普通權神假公濟私?
嘛,一點順勢而為罷了。
大袖揮起,五部洲之外,全面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