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仕遠看了一旁的女孩子一眼,道:“來跟你聊聊。”說罷這一句,他便讓獄卒打開了牢門,同喬苒走了進去。
“我已經認罪了。”白郅鈞道。
女孩子朝甄仕遠點了點頭,走到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白將軍,我想和你說個故事。”她道。
白郅鈞笑道:“我不太喜歡聽故事。”
“這個故事你會感興趣的。”喬苒說著朝自己指了指,“我說,白將軍可以不理我,不過若想問什么也可以隨時打斷。”
白郅鈞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悅,卻什么也沒說。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喬苒笑著看了眼甄仕遠,甄仕遠也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他也很好奇她即將講的那個故事。
“從前有個叫柴俊的孩子,他的父親是保家衛國的將軍,母親也是人人口中的巾幗女杰,作為這兩人的孩子,他也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英雄,有朝一日能奔赴邊疆,向父親那樣擔起保家衛國的重任,將匈奴鐵騎擋在境外。”
甄仕遠忍不住嘆了口氣,安靜的牢房中,他的嘆氣聲顯得格外清晰。他在此之前沒有見過那個叫柴俊的孩子,不過卻也能從那個孩子因日常風吹日曬而顯得黝黑的皮膚與掌心厚厚的老繭中推測出他的刻苦。
“他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即便夜里遭受母親發泄似的鞭笞也絲毫不吭聲,白日里繼續努力,以求將來哪一天能夠奔赴邊境,重振父親榮光…”
這句話一出,白郅鈞和甄仕遠便是一愣。
“怎么可能?”白郅鈞道,“她怎么可能這般對待自己的孩子?”
“怎么不可能?”喬苒說著朝牢外喊了一聲,“拿進來吧!”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官差抱著一疊男子的衣袍走了進來,而后放到眾人的身邊。
“白將軍應該認識柴俊吧,”喬苒說道,“可還能從其中認出柴俊的衣袍?”她記得聽聞柴俊死訊時白郅鈞的神情,悲慟絕不是一個互不相識之人所表現的出來的。
白郅鈞沉默了一刻,從這一疊男子的衣袍中抽出兩件袍衫道,“先前見柴俊穿的是這兩件。”
喬苒道:“這些都是柴俊的衣袍,白將軍、甄大人,你二人可以對比一番這些衣袍的尺寸,看看是不是同一個尺寸。”
甄仕遠和白郅鈞聞言同時扯了兩件衣裳同方才白郅鈞拉出來的兩件比了一比之后,放了下來。
她說的沒錯,這些應該都是柴俊的衣袍。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他前幾年的衣袍,我也一并讓人拿來了。”喬苒說著讓外頭的官差又拿了幾件衣袍進來,道,“這些都是問柴府的嬤嬤拿的,柴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有些穿不下的被柴嬤嬤拿去改了,有一些便壓在了箱底,我都一并拿了過來。”
她說著看向他二人:“你們有沒有覺得這些衣袍很是古怪?”
古怪?兩人同時蹙了蹙眉,看向那疊衣袍,甄仕遠更是隨手拿起一件細細端詳了起來。
“是有一些,卻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甄仕遠道。其實不需要她提醒他便察覺出了一些古怪之處,可一時半會兒卻又說不清是什么地方不對。
有些時候人的本能往往比腦子轉得更快。
“是領子。”白郅鈞手里拿了幾件衣袍道,“冬天的便罷了,這些夏天的薄衫領子卻被縫制的很高,仿佛是要刻意遮住脖頸一般。”
武一日不練會廢,身為武將或者有志于從軍之人,不管是白郅鈞還是柴俊自然不會因為酷暑而荒廢練武。所以夏日的薄衫一般都做的寬敞輕薄,甚至還特意剪了衣袖什么的,就算不剪短,這領子也萬萬不該做的如此密實才是。
甄仕遠聽的一陣恍然,下意識的看了眼喬苒。
柴俊每一件夏衫都做成這樣顯然是有問題想要遮一些什么,據封仵作所言,柴俊的身體很是健壯,沒什么問題和隱疾,按常理來說就沒什么可遮的了,這自然便成了問題。
“這確實是很大的疑點,”白郅鈞放下手里的衣袍,問她,“就因為這個你便說岑夫人對柴俊動手?”
喬苒搖頭:“自然不僅僅如此,這個…我很快就能讓二位看到證據。”
年邁的嬤嬤從馬車上下來,看著眼前大理寺衙門的匾額不由縮了縮。
“柴嬤嬤。”那個半夜突然在門外敲門的年輕男人提醒她道,“小心腳下。”
柴嬤嬤哦了一聲,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你…張天師,我真的能見見公子最后一面嗎?”
半夜三更,有人在外敲門自稱自己就是那位陰陽司的張天師,這話誰能相信?后來…后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給說動了,開門看了他一眼。
大抵還是因為提及公子的緣故吧!
門外的年輕人生的一副好看又干凈的相貌,怎么看怎么不像壞人,又謙和有禮,還將自己的腰牌遞了進來。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頭腦一昏就當真答應了,待到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半路上了,不過好在對方沒有騙人,真的把她帶到了大理寺。
“是。”那個年輕男人說道,“柴嬤嬤你隨我去見柴俊最后一面吧!”
即便大理寺衙門用了冰,可再如何用了冰,也是拖不久的,很快人便要入葬了,再不看真的埋到地底下了就真的看不到了。
柴嬤嬤心里一急,跟著走了進去。
即便是晚上大理寺衙門里還是燈火通明,走動的官差隨處可見,這樣的喧囂熱鬧倒是讓柴嬤嬤放心不少。
“大理寺晚上有那么多人值夜嗎?”柴嬤嬤奇道,“怎么那么多人。”
而且這些人幾乎各各神情凝重,看的人有些害怕。
“因為城郊出了一件命案。”張解說著頓了一頓,岑夫人出事的事情柴嬤嬤還不知道,如此也好,免得她驟失兩主亂了分寸,耽誤了時辰。
畢竟那個女孩子說過,要快,遲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后衙停尸的屋子里也被吩咐點了燈,封仵作帶著岑夫人的尸體特意去了別處,這是甄仕遠突然交待下來的,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他也還是照辦了,不過還是留下了里頭的柴俊以及柴俊的驗尸結果。
將蒙面的白布交給柴嬤嬤讓她蒙上口鼻,張解推開了房門:“柴俊就在里面,柴嬤嬤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