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侍婢在一旁解釋道:“奴婢瞧著小姐渾身冷冰冰的,便…”
“這個天冷冰冰的?”云千秋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了,“涼了嗎?”
張解看了他一眼,看的云千秋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不說話了。待屋內窗戶打開之后,張解同馮大夫一同走了進去。
喬苒也跟了進去。
床榻上的人睡得昏沉沉的,若不是那點若有似無的氣息,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方秀婷已經不行了。
方二夫人的眼淚又來了,喊了一聲“秀婷”便撲了上去:“娘帶陰陽司的天師來救你了!”
話音剛落便聽門外響起了幾聲見禮聲。
“三夫人!”
“三小姐!”
一位中年婦人帶著一個與喬苒年歲相差不大的少女從門外走了進來。
相比蓬頭垢面的方二夫人,方三夫人顯然要得體的多,她容貌清秀,氣質文雅,一笑臉頰邊便露出兩個淺淺的漩渦,看起來十分親切。
那少女也生的眉清目秀,雖然相貌不如喬苒那般令人見之生出驚艷之感,卻同她的母親一般臉頰邊有兩個淺淺的漩渦,笑起來十分甜美討喜。
“二嫂。”方三夫人帶著方三小姐走了過來,看了眼床榻上的方秀婷,露出幾分愁色,“秀婷怎么樣了?”
方二夫人臉上露出幾分不耐,不過大抵是見有外人在場,并沒有多說旁的,只是壓抑著幾分怒氣,道:“還未看呢!弟妹自去堂中坐著吧,都是自家人,我便不招待你了。”
方三夫人笑了笑,道:“這等時候,誰還同你計較這個?”
說罷又帶著方三小姐朝張解施了一禮之后便將目光轉向了喬苒。
“苒苒。”方三夫人朝她笑了笑。
方三小姐也跟著喊了一聲:“喬小姐。”
“那日在別莊倒不曾留意,”方三夫人笑著著喬苒,“不成想大嫂竟有個這么漂亮的外甥女!”
喬苒朝她笑了笑,并未說話。
方三夫人便過來拉她的手:“這里便留給他們吧,咱們去那里坐坐,說說話…”
“說什么說?”方二夫人顯然已經忍不下去了,對方三夫人冷笑道,“你有什么好同喬小姐說的?”
方三夫人笑容微僵。
既然開了口,方二夫人也懶得同她繼續裝下去了,冷笑一聲又道:“這般熱情的樣子,好似那日跟著我去別莊趕人的不是你一般!”一邊說著一邊看了喬苒一眼,見到喬苒面色平靜,她又松了口氣。
好在這“掃把星”,不,喬小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她這個好弟妹若是以為幾句好話便能哄得這“掃把星”,不,喬小姐感動不已,對她掏心掏肺,還是別做夢了。
“我家秀婷看病,你不要在這里礙手礙腳!”方二夫人說著甩了甩手,“不想坐著喝茶就滾!”
往日里她還顧及這個小心那個的,如今秀婷病了,眼下好不容易請來了張天師,她也懶得同這個最愛裝模作樣充好人的弟妹周旋了。這種不相干的人還是不要在這里添亂了。
方三夫人尷尬的看了眼正低頭看方秀婷的張解和馮大夫,道了聲“還有事”便帶著方三小姐走了。
那邊看病的兩個似乎已經看完了。
張解轉頭問馮大夫:“會施針嗎?”
“當然會。”馮大夫激動道,目光落在他打了石膏的手上,便想當然的問,“張天師不便施針的話可在一旁指導,人體周穴施針這種事老夫不會出岔子的,張天師放心便是了。”
“不是。”張解道,“是要散熱通淤,這個你應該會。還有,我就是手未受傷也不會施針,這個要勞馮大夫動手了。”
原來是這樣啊!馮大夫聽的一愣,他是個大夫,想法很難跳出醫道的圈子,一個連施針都不會的大夫…這叫大夫嗎?
“我不是大夫。”仿佛看穿了馮大夫的心思,張解笑了笑,道,“符醫也非我所長,只是方二小姐的命我卻是救得的。”
馮大夫恍然。
“你在這里為方二小姐施針。”張解說罷看向喬苒,“你隨我來。”
得知張解要尋個地方制符不能打擾,方二夫人連忙讓人帶他們去隔壁的屋子。
出門的時候,正見馮大夫的徒弟從醫箱里取出一套標注著人體周身大穴的衣裳交給那幾個侍婢,侍婢落了帳,就在里頭為方二小姐換了起來。
到底男女有別,有時未必能尋得到合用的女大夫,便有醫者想出了這么個方法,喬苒心道:雖然麻煩,因為不是每個人的身形都能合用那套衣裳的,但也算是一個眼下能用得上的方法了。
隔壁的屋子一早便備好了符紙、朱砂之流的事物,桌上還擺了一碗水。
待關上了門,張解便開口了:“喬小姐,我要問你借一樣東西。”
喬苒撩起衣袖伸出了手:“是要用我的血解毒嗎?”
張解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低頭取筆蘸了朱砂,在符紙上畫了起來。
喬苒動了動唇,她其實想告訴他用她的血解毒這件事已經有人做過了,更遑論以喬家的財力物力,比起方家,奇珍藥材恐怕只多不少,可喬老夫人的命還是沒有救回來。
可這件事該怎么說?
說她夢到的嗎?這個說辭若非做夢的是她,就連她都不會信。
正躊躇之時,張解已經畫完了符,將符扔到了水里,不多時那碗水便混合成了棕褐色。
“不是解毒,是要將毒引出來。”張解這才開口道,“方二小姐連同當年的喬家二老還有你的…母親”說到這里,張解頓了一頓,留意了一番喬苒的臉色,見她面色如常才繼續說了下去。
“她們中的不是一般的毒,是蠱毒。”
蠱毒啊!喬苒心頭一震,恍惚記起放在桌邊那本她怎么看都看不懂的《陰陽十三科》里有一科就叫作蠱。
兜兜轉轉,好像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她與陰陽司相連。
“蠱毒的宿主一旦死去,便要立即尋找新的宿主,因為蠱蟲無法獨自存活超過半個時辰。蠱蟲大小毒性不同,發作也不同。我聽你說來,那個叫綠意的侍婢身上的蠱毒應該是毒性最重的,所以很快便發作而亡。雖然在綠意身上發作過了,蠱蟲的毒性被引去了一大部分,可終究還是帶了毒的,當時同綠意總是形影不離的方二小姐自然也是最可能成為新宿主的那一個。這蠱毒的解法其實并不難,”張解嘆了口氣,看向喬苒,“喬家二老他們…委實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