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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敗走

  姜瑄見這個總兵竟然不知好歹,還敢往后看,登時大驚!

  他扯開喉嚨喊道:“還敢往后看!快球些走!走啊!都死球了!”

  盧肇慶一愣,腦中迅速演算一下,想明這時自己就算回去,也定然是救不得自己的弟兄們,只好狠狠驅馬跟上姜瑄。

  身后,同來的騎士們肝膽欲絕!

  有個還在馬上堅持的,見自己的長官跑路,竟然大哭:“總兵大人!總兵大人!別拋下我啊!我是王成虎!你兄弟...”

  這個喚作王成虎的騎士,他犯了戰場上最大的忌諱:停滯。

  戰斗中,膽敢停一下,牛頭馬面立刻就勒緊收魂索。

  王成虎話還沒說完,身上就跳上來一個人,那人身上無有片甲,穿著爛蓬蓬的布衣,披頭散發,只是手中捏著一把匕首。

  他撲在王成虎身上,手上一使勁兒。這個敦實的漢子,就再也喊不出一句話。這一隊騎兵,也再也沒人能喊出一句話。

  盧肇慶敗了,他徹底的敗了。

  他的錦衣隊伍,現在,算上他,就剩下四個騎兵,有趣的事又來了:

  除開盧肇慶,剩下的三個人,都是總旗,也就是百戶都不到的官職。

  錦衣衛是關系第一的衙門,真真功夫好的,其實并不一定能當大官,打仗是最沒有容錯的一件事。

  因為殘酷,所以標準最是嚴格,能過了這道鬼門關,這三個騎士,怕都是盧肇慶麾下的精英了。

  不過盧肇慶并不關心這個,或者說他關心也沒有屁用:

  就剩下三個了,精不精英又有什么分別?

  實際上分別還是有的,五個人走了片刻,在山路的拐角處,又遇到一群賊寇。

  這群賊寇中,為首之人,是個身材勻稱、面色英俊之人,他臉上有些悲傷,還騎著一匹馬,看馬匹的品種,看來還是塞外的蒙古馬。

  蒙古馬與大明馬匹其實是同種,畢竟大明的馬匹都是和他們互市換來的,只是蒙古草場上長大的、和大明馬圈里養久了的,從馬的氣質上就不一樣。

  它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想要奔跑的沖動!

  來人不過七八個,盧肇慶本來只是抽刀,這幾個爛菜自己不需要過多糾纏。只是對方竟然也不想和自己糾纏!?

  那個俊面男人,竟然也不看自己,只顧趕路?!

  姜瑄自然是沒有二話,捏刀鎖肩,馬匹跑得顛,可他自己腰部往上卻像一個“彈簧”,更像是后世汽車的懸掛,不管路面如何顛簸,車身自然是不怎么抖動。

  騎兵,最恐怖的一擊,就是捅,若是用刀劈,傷口是個斜條兒,有時候血葫蘆一樣,可總有運氣好的還能活著。

  這縱馬刺過去就不一樣,這一刀,扎過去就是穩穩一條人命!貫穿的刀口加上馬力拉扯,很容易就借力把一個人從傷口到頭頂分開——好似一個脆皮炸裂腸。

  那俊面男人看見姜瑄縱馬過來,也不招架,從懷中抽出一把怪鐵,指著姜瑄胯下的坐騎。

  這一幕結結實實落在了盧肇慶的眼中!

  那人如果把自己的命當命、如果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這一把拐曲的怪鐵,正是大名鼎鼎、名震朝綱的:神威無敵霹靂槍!

  盧肇慶連忙出口,要喊姜瑄勒馬。

  可惜,一聲巨大的槍響,一陣淡淡的硝煙,馬頭不見了。

  姜瑄捏著馬韁,身上一灘血液,看著消失的馬腦袋還有自己一身碎肉,直直杵在地上。

  俊面漢子喊叫:“你他娘的,上來就要剁了爺爺的腦袋下酒?看你的刀快,還是爺爺的槍快!?”

  此人喊話,盧肇慶卻是駐馬,他細細打量俊面漢子,與自己手中的畫像做比對,發現,這人,不是那同濟城首領李九州。

  可這時候,不是又能怎么樣。

  不是李九州,卻也使喚神威無敵霹靂槍,而且還與自己之前得到的消息不甚一致。這把槍,似乎威力小了一些,只是槍也小了好多。

  情報中,神威無敵霹靂槍下,人馬共亡!看姜瑄杵在地上之后還能站起來,盧肇慶一頭霧水。

  這俊面漢子,自然是前幾天從同濟城出走的李自成。

  他與李九州見了一面之后,就帶著火工南下,就為了一件事兒:報仇。

  報兩個仇,其一,是艾舉人和縣令狼狽為奸的仇,這個仇報得很不痛快。

  槍殺人,自然沒有刀殺人爽快!

  更遑論,李自成開槍之后,那群護衛登時如鳥獸散,生怕這要命的爺爺盯住自己,有些個跑得歡的,褲襠濕了都不知道。

  卻還不如一個偷漢子的女人!

  李自成很悲傷,這個悲傷源于他報得第二個仇,也就是他老婆和鈣中鈣蓋虎的事兒。

  這個女人,是李自成的第一任老婆,俗稱發妻。

  雖然這句話放在大明不太正確,可若是在后世,李自成的老婆韓金兒出軌,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那個年月,李自成這樣的,不能賺錢養家,終日在外地游走、又欠了一屁股外債的男人,放在后世,不離婚還等著過年?

  李自成殺上蓋虎家門的時候,蓋虎也是嚇尿了一褲子,李自成倒也是自嘲,就是這么個王八羔子把自己給綠了。

  可接著回家殺韓金兒,卻不一樣了。

  這個女人見李自成回家,倒了一碗水:“你回來了,喝口水歇歇。”

  爾后就坐在灶火后給灶里添柴,那是個寒冷的早上,黃土高原里的窯洞,早上最冷,灶里的火滅了,早上得趕快添柴。

  李自成先是大刺刺地端起那碗水,仰面喝下,一碗水撒出去一半兒,頗有幾分豪氣。

  韓金兒也沒說話,只是噗嗤笑了一聲。

  李自成等的就是她這句笑!抽出槍來,指著韓金兒,大聲痛斥韓金兒不忠、不貞、蕩婦一般。

  韓金兒聽言又笑,問李自成什么是蕩婦。

  李自成自然說話:“你他娘的給老子戴了綠帽子,不守婦道自然是蕩婦!今日...”

  韓金兒嘆了口氣,望著柴火:“蓋虎已經死了吧...”灶火里的火苗兒舔著鍋底。

  李自成忽然心中有些沒名堂的悲涼。

  韓金兒幽幽說道:“成親當天,你給我吃了半個白面饃饃,冬月里被子也不暖和,被子里是老棉,自然不暖和。我不在乎,你有差事,日子自然能過下去。”

  李自成心頭一慌。

  韓金兒繼續說:“可你總是欠錢,也總是不回家,總是在外頭。你說我不貞,你可知要賬的渾人上門來,在他們嘴里,我早就不貞了!我自然也的確不貞,可你卻依舊總是欠錢。你總是一個人逍遙,不顧得我、我為何要顧你?”

  李自成捏著槍的手開始抖,他氣的雷霆暴怒!這些話,當著自己的丈夫,是說不得的!

  韓金兒看李自成暴怒,卻也不怕,她其實平日里也怕李自成的;這個男人生起氣來,非常嚇人。

  只是這次,她看著李自成的眼仁兒,捏著一把剪子,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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