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妥點說,打宋朝以來,黃土高坡上就冒石油,那會兒的人們管它叫石脂。
石油成就了現代工業,這是屁話,只因為李九州是個文科生。亦或者說,他是個高中學理,大學學管理的學生。
對于現在的處境來講,他大學學的東西,打個俏皮話:管理管理,保管你忘完物理。
讓李九州把屁用沒有還害莊稼的石脂變成汽油,真的是不行。
故而,想放火,就得靠另外一個東西,烈得多得東西,就是火藥,弄了火藥,炸藥和槍也都能使喚。
李九州他們家是開磚廠的,這東西,多多少少和石頭打交道,能接觸到一些炸藥類似于:雷管啊、TNT啊什么的。
他記得自己的那個炸藥販子叔叔的兒子,還給自己講過這里面的關系,從一硫二硝三木炭到三硝基甲苯。
這中間的區別就大了去了!根兒就在核心不同,現代炸藥(TNT)的核心是--苯。
有一種辦法叫煉焦,煉焦可以得到一個小玩意兒叫做焦化粗苯,煉焦煤山西比較多產。
好在,這個時候,市面上賣煤的,也都是山西煤販。讀者老爺們不要驚訝,黃土高原的路非常難走,哪怕神府屁股底下坐著多少的煤炭,走旱路根本無法形成規模運輸。
商人不做這個生意的,況且,那年代的榆林人,最大的期望,就是練武點將,煤老板這事兒,倒是隔了一條黃河的山西好弄一些。
老天開恩,煉焦煤很好得到,只要有山西的煤炭到了銀州,基本上一半兒以上都是這個東西。除了少數幾種優質的煤炭以外,其他的都算煉焦煤。
它有個很好識別的辦法:燒完只要留下一個扭曲、一堆氣孔的怪狀疙瘩,這玩意兒就屬于煉焦煤。這個怪疙瘩,老百姓親切地叫它--蘭炭。
又因為蘭炭的存在,讓煉焦煤的價格并不算高。山西商人大力推薦的,那種燒完只有煤灰的好貨,李九州可買不起,再說,神木下面全是這種貨。
可就算知道原理,讓煉焦煤生產甲苯,也很難,但卻不是不可實現。還有一個坎兒,就是濃硫酸。
看穿越小說的時候,李九州每每看見主角像哆啦A夢一樣掏出各種技術,就感覺這事兒簡單,自己回去也是吊打古人!做夢都想學人家軍閥,大炮開兮轟他娘。
等到自己開始干活兒,簡簡單單一個高爐,就得把他難住。
嘛叫屠龍之術?他李九州甚至知道怎么做TNT,卻不知道怎么起一個合格的高爐!
只能是給火工說了一個大概,剩下的,火工現在家里玩兒著,畢竟人家燒火很多年。
托李九州他爹的福,對于高爐磚他還了解一點,連這個東西也很復雜!一座爐子從頭到尾,用的根本不是一種材料,不過這話就不說了。
來了是干活兒的!該采買的是要采買的!好在這些東西不算難買,火工已經在家里開始怎么盤算起高爐了。
李九州對于高爐的要求并不高,能練鋼就好。
可問題又來了:氧氣不夠使喚,不會制備氧氣,好歹得能鼓風吧?
說實話,當天李九州想到這一步的時候差點兒崩潰。
工業真的不是吹牛逼,工業真的是...太難了!當然,初中學的時候倒是覺得簡單。
這個脾氣怪臭的火工,就是他最大的外掛,他有一個祖傳的一個鼓風機,是個銅質的小鼓風機。
說起來可笑,基本類似后世那種手搖的鼓風機,好幾個葉片吹風進去的那種,希望能管用,如果再不管用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
一堆大風箱組合,能一力降十會,李九州就不扯沒用的。
每當李九州想開掛卻不能的時候,就無比佩服狗日的歐洲人,老祖宗不是沒有過好技術,李九州清楚地知道臨潼的地面下面,埋著一個秦始皇的青銅馬車,火工祖傳的鼓風機也不該這個年代出現...
有太多神兵利器,自己的老祖宗卻始終沒有把這些東西歸咎下來,找一個規律。
以至于大清國的大門被炮轟得稀巴爛的時候,那個中堂大人看著幾何原本像是一個小學生。
李九州甚至都能想象到,那個送來幾何原本的洋人,臉上會是多么的鄙夷。高中生看小學生罷了!哪怕是盛世年月,在人家英吉利使者的筆下,也是一個“笑容可掬”的胖老頭兒。
東西方的自然科學,都起源于煉金術師一類的人,可掌握這里面的規律,不是區區煉丹師能辦到的。錯過就是錯過了,沒關系的,李九州念叨。
好在自己多少知道一些,哪怕最壞的情況下,沒有這個苯,沒有TNT,有了高爐,起碼就能有很多的鋼,就能有很多的槍!
只是時日要來的慢一些罷了。
“沒事的,一定能辦到。”李九州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手中始終捏了一個本子,他還得到了一個禮物:一根炭筆。
說來有趣,這跟筆是用給婦人描眉用的,也算是煤老板的商業創新吧!可卻不怎么好用,黑得散、扎人臉。
于是這東西就成了煤販子當添頭送人的東西。
李九州買的多,也得到了一根。二百多斤的焦煤,加上一些粗鐵胚(李自成的門路),帶上苯和硫和愿望,再次披星戴月地返程。
夢想是什么?它其實就是幻想,準確來說是有可能實現的幻想。這個東西讓人不僅睡不著,還讓人醒不來,一輩子勞死奔波地就是為了它。
與旁的人不同,李九州的起點太低,甚至都低到了泥土里。
不管是在之前在省城的工作亦或是在明朝的大荒。
根基這個東西是必須讓人尊重的,不管是后世有個能量巨大的爹,還是穿越過來白得一個能量巨大的便宜老爹。
這些采買東西、九死一生的奇怪活計,自己總歸是不用干的。
買煤的時候,為了清楚地知道哪一種會產生蘭炭,他甚至燒了一塊,確定這個模樣的碳就屬于煉焦煤以后,比對著樣子,在里面找,一塊一塊細心找。
其實沒有必要這么細心,煤里面有一半兒是焦煤。
但是李九州不敢不細心,因為老漢給他的錢,基本上就是自己、老漢、李自成乃至山溝里的所有錢財--來自于老漢的千戶。
走在路上,精靈兒背著煤炭,李自成背著黃鐵礦,馬拉著主要的硝石木炭,兩人一馬很累,卻不敢打擾那個手中只有一個破本子、背上就背了些硫磺粉和硝石末的李九州。
李自成忽地感到奇怪,自己的兄弟不像是會這么傷感的人。精靈兒則是得到璨兒活的很好這個答案以后,心滿意足之下沒什么好說的。
可這條回家的路越走,李九州就越傷心,越絕望,能改變現狀的東西,初中高中他都學過,叫做物理和化學。
可現在竟然是無力又費解。
只能拿來本子,把自己能回憶起的所有東西一點點記上,托大學四年外加工作的福,忘的不剩什么了。
得虧他還記得怎么配平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剩下的就看火工了,希望他家神奇的技術能幫上大忙!
畢竟技術的意思是: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能做出來。
天上是一彎尖銳的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