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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五章 借機

  滿韃子先頭隊伍抵達錦州城下的當天下午,松錦前線諸城一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甚至連空氣都凜冽肅殺了幾分。

  就在當天下午,祖大壽即從錦州城南門派出了一隊人馬,繞過松山,一路南下,前往寧遠方向去了。

  他到底是求援,還是報信,楊振自是無從得知。

  但是,游弋在錦州城外圍的滿韃子鑲白旗巴牙喇,對此卻視而不見,不予阻攔,這個事實進一步驗證了楊振的判斷。

  滿韃子這是要故技重施,又在搞圍點打援了。

  不過祖大壽并沒有派人到松山來,卻又說明,祖大壽對滿韃子圍點打援的伎倆,其實也很清楚。

  同樣是當天下午,楊振在總兵府的小范圍軍議之上,做出了幾個安排。

  其一,命令松山前路中路后路三路兵馬各守防地,轉入戰時狀態,隨時準備應對滿韃子發起的進攻。

  其二,松山城四門除了保留東門繼續照常通行之外,其他三門一律關閉,沒有楊振的手令,任何人等一律不得出入。

  其三,派人傳令給仇震海、俞亮泰、嚴省三三個,叫他們控制好船隊,做好隨時聽令出海的準備。

  其四,派了李守忠繼續帶隊到松山城北沙河口與小凌河一線巡哨,隨時觀察和報告滿韃子大軍的動向。

  其五,命令張臣所部的三哨火槍手正兵、李祿麾下的幾哨擲彈手正兵預備兵,以及楊珅指揮的三哨炮兵為總預備隊,隨時支援松山各門可能發生的戰斗。

  除了這么幾個迎敵應戰的常規安排之外,楊振當然也沒有忘了借著這個機會,借雞下蛋,順水推舟地在總兵府的下面又單獨設置了一個督理軍法處。

  楊振還鄭重其事地請了楊朝進這個監軍內臣,親自出來掌管這個新設的督理軍法處,請他在戰時督戰并執行軍法。

  軍法的重要程度,自然不用多說。

  楊振以前的隊伍人數較少,又多是他的舊部,軍法方面馬馬虎虎,對部下的行為也多是睜只眼閉只眼,明面上聽令而行就可以了。

  但是現在,松山各路官軍不僅人馬多了,而且人馬也雜了,再繼續之前依靠情義凝結的做法是肯定不行了。

  楊振倒是很想在自己的舊部之中找一個能夠擔當此項重任的人物,可是琢磨來琢磨去,沒有一個合適的。

  張得貴已經領著協理營務處的擔子了,事務重要而且繁雜,同時又是剛剛上手,叫他轉任這個角色,協理營務處那個攤子誰來管呢?

  同時,張得貴與先遣營里的許多老人都是生死之交,那些人犯了軍法,以他的做派,是肯定要徇私枉法的。

  至于張臣、李祿、楊珅等人又是各司其職,而且所司之職也是個頂個重要,輕易不能動彈。

  剩下的其他人,比如楊占鰲、金士俊、鄧恩、馬壯等人,又都資歷淺,職級低,根本挑不起這樣的重擔。

  所以,楊振思來想去,只能是請了楊朝進領著他從京師帶來的人來做這個事情了。

  對楊朝進帶到松山城內建立監軍衙署的那些錦衣衛和東廠人員,楊振一直是敬而遠之的態度,既不輕易開罪他們,也不去嘗試拉攏他們。

  經過了幾個月的磨合,雙方相安無事。

  這讓楊振覺得,或許可以給他們找一點事情做,而且這么做了以后,久而久之有可能把他們其中的一些人拉到自己的這邊來。

  而且這些人對于松山城各路官軍來說,都是陌生人,都是局外人,讓他們替自己去執行軍法,或許能達到更好的效果。

  楊振是不會一直安坐在松山城里的,等到滿韃子進攻的方向一旦確定之后,或者說他們南下進攻寧遠城的行動一旦展開之后,楊振就要親自率軍離開松山。

  到時候,松山城內的營務和軍需生產,自然還是由張得貴留守處理,而乳峰崗的防務則由祖克勇負責,西門的防務還是由副將夏成德負責,南門的防務還是由副將呂品奇負責。

  在這幾個平級的副將上面,如果沒有一個人可以名正言順地統領松山守御事務,那就麻煩了。

  在松山城里,除了楊振以外,剩下的其實就只有監軍內臣楊朝進能夠挑起這個重任了。

  當然了擁有松山守御經驗同時又老資格的夏成德,也可以考慮,只是這個夏成德終究不能讓楊振完全信任。

  相比之下,楊振與楊朝進結識的時間雖然并不太久,但是兩人結交以來楊朝進的表現卻讓他十分篤定,面對滿韃子的進攻,楊朝進不是那種會開門投降的人。

  夏成德、祖克勇、呂品奇都有可能,甚至連張得貴都不好說,但是楊朝進不會。

  所以,他寧肯借著設立督理軍法處的機會,讓楊朝進名正言順地出來參與一點松山的軍務,也不愿意在關鍵時刻冒一點風險。

  對于楊振的安排,在場的諸人自然無從反對。

  因為楊朝進本身就是皇帝派來的監軍內臣,現在松錦前線大戰在即,由監軍內臣來督理軍法,正是楊振大公至正的表現,誰又敢于反對呢?

  當下下午的軍議結束,整個松山城迅速行動了起來,西門、南門、北門關閉,各門守城的將士上城,充當援兵的人馬則枕戈待旦,就等著滿韃子來攻了。

  到了傍晚,夕陽西下,松山城的西門外,出現了滿韃子鑲白旗的巴牙喇游騎小隊,在城外駐足觀察許久之后,消失在了沉沉暮色之中。

  到了晚間,李守忠從東門外懸吊入城,給楊振帶回來了最新的消息。

  “都督,傍晚時分,滿韃子在小凌河北岸的大軍里面,除了鑲白旗的旗號之外,又出現了許多種旗號。卑職認得其中至少有滿韃子的鑲黃旗,至于其他幾種什么皂鑲黃、皂鑲白的旗號,卑職從未見過。想來當是都督之前所說的滿韃子漢軍八旗之類的人馬!”

  李守忠一見到楊振,立刻行了軍禮,把自己率隊繞道偵察所得的消息,一口氣報告給了楊振,最后見楊振點了頭,然后又說道:

  “滿韃子已經派了多股人馬過河,眼下小凌河以南,從呂洪山外圍到娘娘宮附近,整個松錦之間遍布滿韃游騎,咱們與乳峰崗、水手營、止錨灣船營的聯系已經斷了!如果不是夜色掩護,卑職恐怕也難以順利回來!”

  楊振聽李守忠這么說,心里暗暗有些懊悔當初叫人拆除了松山外圍的那些屯堡墩臺,搞得現在滿韃子一來,就可以直抵松山城下,自己這邊連個緩沖的余地都沒有了。

  但是這個懊悔只出現了一下,就很快消失了。

  拆除松山城外圍的那些拱衛城池的屯堡墩臺,在當時完全是無奈之舉。

  當時如果不拆的話,他一無足夠的兵力駐守該地,二無充裕的物力增筑甕城,從長遠看,不僅那十幾處墩臺遲早保不住,就連松山城的防御也無法得到加固。

  這么想想,他也就隨即釋懷了。

  “娘娘宮是否已被滿韃子占去?”

  “還沒有。至少卑職回來的時候還沒有。不過,娘娘宮那里留守的人馬,還有小凌河南岸直到河口附近那幾座望樓上的人馬都已撤回水手營,那幾座望樓也已經被俞都司的人馬放火燒掉了。”

  “燒掉就燒掉吧,燒掉也好,免得留給了滿韃子使用。”

  楊振一邊消化著李守忠帶回來的消息,一邊斟酌著對他說道:“去向李祿傳令,叫他派幾個人,到娘娘宮一帶守著。韃子若是派人去占娘娘宮,叫他們速來回報。”

  說完這個,楊振又對李守忠說道:“傳完了命令,就把跟你出去的人馬,全都撤回來吧。咱們且看看滿韃子接下來的動靜再說。”

  聽了楊振的吩咐,李守忠行了禮,轉身去找李祿傳令去了。

  楊振對松山城的北面、西面、南面幾個方向,并不是太在意。

  就算滿韃子像上次圍攻松山的時候一樣,把大軍連營扎在小凌河以南,甚至抵近松山城西北,他也并不擔心。

  北門外有河流阻隔,西門、南門又有新修的棱堡甕城,上面還有射程最大的重型紅夷大炮,滿韃子即便重兵云集,短時間也攻不下來。

  相反,松山城的東面,卻是楊振本人內心深處最為在意和擔心的。

  他擔心的不是東門本身,有了棱堡炮臺,有了大批沖天炮加持,他根本不擔心滿韃子來攻東門。

  他真正擔心的是東門外直達海岸的開闊地帶。

  松山城雖然距離海岸并不遠,可是即便如此,從東門出發,不管是到小凌河口的水手營登船,還是到仇震海的止錨灣船營登船,中間都相隔著十里左右的路程。

  那里沒有陡峭險峻的山勢,也沒有茂密幽暗的森林,最多的是開闊平坦的沿海平原和沼澤地帶,其中有幾個地勢突出但是面積不大的沙土丘,還有幾片稀疏低矮的樹林子。

  除此而外,就剩下遍布其間隨風倒伏的高草、灌木和蘆葦叢了。

  若是松山城和海岸線之間的開闊地帶,被滿韃子的大軍阻斷了,那么對楊振的影響就比較大了。

  到那時,他想要在人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離開松山城,率隊乘船出海,然后沿著海岸南下,可就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了。

  好在他叫李祿帶著人馬挖掘埋設的斷斷續續的密道,在暴雨洪水肆虐破壞之后,經過大力清淤搶修,仍舊保持著暢通。

  只是那一條時而隱于蘆葦叢中,時而隱于地面之下的斷斷續續的地溝密道,太過狹窄低矮,未必能讓一兩千人從中順利通過。

  即便可以的話,恐怕也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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