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早已停歇,出了老頭家的大門,自然聽不見里面在說什么了。老頭兒人不錯,不像個普通人,但也就這樣了,終究是個不相干的人。
李全站在小路上,看著雨水浸shi的泥墻,還有逐漸陰沉下去的天空,呢喃道:“風雨不斷啊......”
關于海運之事,其實他還有后招,甚至一系列具體的措施。不過自己終究是要保存幾分的,若是上頭真照著這么做了的話,那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也算是給以后埋下了后手。
李全邊走邊想著,也沒注意地上的路況,雙腳踩在地上,不斷的濺起泥土,有的落在了他自己的鞋上,有的則落在一旁的青草上,就這樣慢慢地走到了家門前。
“不過自己是個窮13,想做事也沒錢啊!”李全在家門前干笑了一聲,才邁步走進了院子。
時間已至傍晚,李清兒已在廚房內,燃起了柴火,開始為晚飯準備了,一縷縷綿綿的炊煙,從煙囪中裊裊升起,彌漫在院中,淡藍色的炊煙,環繞著潔白的梨樹,滿是人間最平常的氣息,樸素、溫馨而又充滿了芳香。
“這樣的日子倒也不錯!”李全一手拿著柴火,微笑著進了廚房,小丫頭坐在灶爐前,架著柴火,看著他進來,也是睜著大眼睛,嘿嘿直笑,眼眸倒映著火光,顯得靈動又充滿了生機,而一旁是已經洗好的香椿了…
也是這個時候。
千里之外的臨安城,卻是夕陽斜掛。
臨安城以商業繁華著稱。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城內紡織、印刷、造紙等手工業,都建立了作坊,集市商行遍布城內外。御街成為了一條名副其實的商業大道,兩邊店鋪林立,街上平時都是行人密布,叫賣閑談之聲更是不絕。
而今日,卻是例外,偌大的御街卻是死一般的安靜,只有一行密集的車隊,在護衛的簇擁下,向著城門方向飛速地駛去。
街道兩旁,有人將窗戶掀開一條縫,偷偷看著,都是面帶戚戚之色,也不知是在哀嘆自己,還是在哀嘆遠去的車隊,或許兩者皆有吧。
更有人悄悄吟道:“自古和戎有大權,未聞函首可安邊。生靈肝腦空涂地,祖父冤仇-工(和諧)戴天。晁錯已誅終叛漢,於期未遣尚存燕。廟堂自謂萬全策,卻恐防邊未必然。”
其時夕陽如血,滿天彤云密布,仿佛在送行一般。
城門大開,車隊緩緩駛出臨安都城,街道兩旁也漸漸傳來哭泣之聲,終于有人喊出:“送韓相!”
“送…韓相!”
“送韓相…”
馬車聲慟動了都城,震驚了天下。
天色漸晚,車隊遠去了,所有的喧囂都漸漸散去,臨安城內再次恢復了平靜,夕陽西下,最后一抹余暉照在宮廷的琉璃瓦上,燦若金光,卻絲毫掩蓋不住從那里傳來的頹亡之意。
夜色漸深,宮廷內還是燈火通明,有人在商議著什么,天空之中不時有幾只杜鵑鳥飛過,凄厲的叫聲與身后的那輪明月一起構成了南宋的蒼涼。
“韓相此去,朕從此就淪為天下笑話了,真是愧對列祖列宗啊。”宋寧宗趙括,坐在龍椅之上,暗自神傷。
十萬金軍南下,也只能逼得他曾祖父殺掉岳飛,便已引得天下震怒,失掉民心,不得已退位禪讓給他祖父宋孝宗趙昚(shen)。
而到了他這里,除了開始幾月的宋軍的潰敗,以后一年有余,金宋兩國雖然是斗得旗鼓相當,卻逼得他殺掉了一國宰相,死后還將之挖墳梟首送于金朝,真是可悲可嘆啊。
站立在一旁的史彌遠見狀,卻是皺了皺眉,刺殺韓侂胄一事,是自己一手操辦的,皇帝要是后悔了,說不定要拿自己開刀,便給旁邊的資政殿大學士樓鑰使了使眼神,示意他上前安撫。
“陛下,和議重事,待此而決,奸宄已斃之首,若是以此換回淮南之地,又有何惜哉?”大學士也知道自己這一派的立場,于是出列將現實情況,給皇帝說清楚了,‘他死都死了,要利益最大化,您就不要多想了’等等。
“哼!國體與己無關,所以函首示弱,樓大人自是不惜了。”禮部尚書葉時當即反對道。
“如此,淮南之地便不要了?金人會聽你的話語就退去兵馬嗎?”
“咋們兩國情況都差不了多少,我們堅持不住了,他們還能堅持下去嗎?不過是獅子大開口,恐嚇爾等膽小之人罷了,卻沒想到…呵呵。”
“你又如何知道的?全憑葉大人你的猜測嗎?”
“老夫羞于與爾等為伍!”
大殿內頓時紛紛吵吵起來,兩派的官員輪番上陣,張嘴痛擊著對方,鬧得皇帝陛下頭疼欲裂。
“閉嘴!別吵了!朕今日召你們前來,不是為了吵架的,而是與金人和議之事的!”
一眾官員聞言躬身行禮,才各自安靜了下來,右丞相史彌遠見狀,微微搖頭,韓侂胄一死,他倒是有些寂寞了啊,這群蠢貨實在是提不起他的興趣了,不過殿上的皇帝還是要糊弄一下的,出身施禮道。
“啟稟陛下,王大人此去若是能成,那與金人的戰事也算徹底平息了,眼下總算可以休養生息了…”
朝廷派了樞密院事王柟第三次前去金朝求和,為什么是第三次了,因為前兩次金人都不是很滿意,金人首先要求獻上宰相韓侂胄的首級,其次宋朝要將金人叛亂過去的義軍百姓全部交回金國處置,然后才是犒軍費用和增加歲幣,最后才會歸還淮南和川陜關隘。
這些以前都是不可能答應的,但現在可能了,因為掌握大權的人已換成了史彌遠等人…
宋朝自然是屈服了,所以王柟再次前往金朝中都商議請和之事,這次可算是信心倍增,不過可惜的是,給他信心的,不是什么兵強馬壯,不是什么國富民強,而是盒子中那宰相的頭顱。
“至于以后,咱們可以像滅遼一樣,聯蒙滅金…”
聞言,大殿內又開始議論了起來,紛紛覺得是可行之策,都覺得可以施行。
當然,若是能滅掉金國,恢復被占據百年有余的北地,是哪位皇帝都拒絕不了的誘惑,趙括自然也不例外的點頭答應了…
朝議散去,禮部尚書葉時站在宮墻內向外望去,看著臨安的暮春晚景,也不知是好是壞,只是微微嘆道:“主人飛頭去和顱,綠樹空墻嘆風雨。”
其實也沒什么大的關系,對他們來說,不過是送走一只暮年的狼,卻迎來一只壯年的虎罷了。
當晚,雨水漸歇,無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