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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 那人那妖那鬼

  河岸邊,晚風吹拂,蒲草輕輕搖曳。

  “嘩啦”

  一道浪迅猛地拍打在岸上,而后又飛速退卻。

  與此同時,天空中,一顆顆星辰接連不斷亮起,隨即便見一輪皓月高懸于偏東一點的天際之上,于云層之間,忽隱忽現。

  月輪山腳下,山谷送出的風吹著密林沙沙作響。

  而群山間,最后一縷陽光也仿佛終于支撐不住,倏而隱沒,天地立時一暗。

  這一刻,仿佛按下某種開關,原本舒緩流淌的南坪灣河水陡然蕩起一層層波紋,“轟”的一聲,河水翻滾著沖天而起。

  河岸邊的村民臉色駭然,連滾帶爬地四散奔逃。

  “臥槽!這么大的浪,你們也不知道等等俺!”大牛起身一抬頭,迎面就是一道帶著水草腥氣的河水打在臉上,轉身一瞧,先前那群人早已跑得干干凈凈。

  “虎頭!香兒!爹來救你們了!”

  大牛循聲望去,只見原本早已筋疲力盡的男子,這時咬著牙翻身坐起,從女子懷中一下掙脫,跌跌撞撞地跑向木臺。

  就在這時,三丈多高的河水中陡然噴吐出一道水流,眨眼間,木臺上便只剩兩個小娃。

  “吼—”

  只聽一聲震天吼叫,鯉魚破水而出,騰躍直上,兩根長長的魚須隨風輕顫。

  緊接著,那鯉魚一擺魚尾,修長的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流暢的弧度,自三丈多高的河水之上,徑直朝著木臺撲去。

  魚口大張,其上密布著尖細的利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魚口即將咬中虎頭和香兒時,陡然從木臺下竄出兩個人影,一把抱住虎頭和香兒,就地一滾。

  再回望,那鯉魚猛地一擺身,魚口緊隨而至。

  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繩索一下纏住四人,猛地朝后一拉。四人立時又橫移數尺,堪堪擦著魚口躲過一劫。

  這兩人,正是一直站在古樹下的水生和老三。

  然而此時,鯉魚一口未中,立時勃然大怒,猛地一擺魚尾,狠狠地抽向水生和老三。

  “彭”

  魚尾猛地抽擊在一面黑盾上,摧枯拉朽地將其擊碎。黑霧彌漫,露出其后一身甲胄的蘇靖。

  蘇靖擋在水生和老三身前,雙掌往前一推,迎向魚尾。

  一股巨力傳來,蘇靖立時不受控制地撞入木臺下的河堤上。雖說有點狼狽,但魂體卻并未有任何損傷。

  “強度可以抗住,可惜力量不足。”

  蘇靖騰身而起,飛到木臺上,回身看了一眼水生和老三,見其二人懷抱著虎頭和香兒沒有一絲損傷,不由松了口氣。

  這時,他抬眼望向空中的鯉魚。

  只見鯉魚控制著身下的水流,于空中劃過一道修長的弧度,重新落回三丈多高的河水之上。

  鯉魚瞪著魚眼盯著蘇靖,眼神兇戾。

  “又是你!”

  一道稚嫩的聲音從空中傳來,蘇靖不由輕笑一聲,隨即朝著那鯉魚朗聲喊道:“沒錯,正是在下。”

  月輪山腳下,男子撐著傘,站在岸邊。懷里的貍貓慵懶地梳理著毛發,突然眼神一下兇惡,齜開獠牙,喉嚨里發出一種呼呼聲。

  “哪里來的孤魂野鬼,敢壞老娘好事!”聲音忽男忽女,忽近忽遠,甚是詭異。

  接著,它翻身一躍,來到男子肩上,蹲坐著,遠遠望向木臺上的蘇靖,而后抬起前爪,輕輕舔舐著。

  “哼,但愿你這家伙還有些本事,替老娘多消耗些那雜魚的氣力!”

  河水洶涌著逆流向上,托著鯉魚浮在空中。它俯視著蘇靖,魚嘴一張一合,語氣不善:“莫非你也要分一杯羹?”

  聞言,蘇靖眼神一冷,沉聲道:“不,我全要…”說罷,騰身而起。

  “吼—”

  鯉魚一聲嘶吼,猛地一擺魚尾,身下水流立時俯沖而下。鯉魚順著水流迎向蘇靖,大口一張,便噴吐出一道水流。

  那水流迎風化作一條無爪蛟龍,看不清眉目,大張著口,朝蘇靖盤來。

  蘇靖側身一閃,來到鯉魚身側,手中怨力凝聚成一柄環首大刀,猛地砍在鯉魚金色鱗片,便聽砰地一聲,大刀應聲而碎。

  蘇靖臉色不變,再次御風一蕩,躲開反身追來的淡藍色無爪蛟龍。

  這時,鯉魚也跟著一擺尾,水流陡然轉向。借此,鯉魚便在空中靈活的一回身,陡然出現在蘇靖身側,猛地一口咬去。

  尖細的利刺一下咬穿蘇靖右臂上的甲胄,狠狠地刺在魂體上。

  然而,尖細的利刺落在魂體表面,只見些許凹陷,便再難存進。除了巨大的擠壓力外,魂體之上竟是毫發無傷。

  便在這時,蘇靖左手一抬,舉著一柄漆黑的五股鋼叉猛地刺向魚眼。

  “嘩啦”

  便聽一聲水花聲,蘇靖只見眼前鯉魚搖身一變,化作一團滾滾翻騰的水流,徑直沖向蘇靖胸口。

  立時,一股巨力傳來,蘇靖便被水流裹挾著飛往南坪灣上空。

  蘇靖奮力從水流中掙脫開,抬眼便見河水翻滾著盤旋而上,隨即天空中云層滾滾翻騰,隱約可見電光閃爍。

  一股不安立時涌上心頭,蘇靖猛地抽出腰間的大柴刀握在身前。

  “唰”

  便在這時,一道環形水幕陡然升起,貫連天地,將蘇靖圍在中央。

  蘇靖不由抬頭往上一瞧,只見云層中一條金色鯉魚上下翻騰,從南坪灣不斷吸取河水,云層越積越厚。

  “咔嚓”

  一道電光閃過,巨大的水流化作一條巨型鯉魚破開云層,朝著蘇靖鋪天蓋地般猛沖而來。

  蘇靖面色一變,說時遲那時快,抬手一揮大柴刀,砍向身側環形水幕,怨力見縫插針,一下扯開水幕,搖身沖出。

  “轟”

  再回頭時,一道巨型水柱立時砸在南坪灣中,河水翻涌著越過堤岸,洶涌著沖入南坪村中。

  木臺上,水生和老三正一臉驚異地望著鯉魚與隔壁老王家的大柴刀在搏斗。就在這時,陡然一道巨浪撞向木臺,便聽“咔嚓”一聲,木臺的支柱應聲而斷。

  “不好,木臺要塌了,快跑!”

  水生一聲驚呼,抱起懷里的虎頭便要跳下木臺,然而剛一抬腳,便是一下趔趄,身軀不禁后仰朝著河里摔去。

  “水生!”

  已經跳下木臺的老三瞳孔一下放大,不由一聲疾呼,從地上猛地一下爬起,朝前一撲,伸手抓向水生,卻抓了個空。

  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快步從老三身旁跑過,縱身一躍,一把抓住水生懷中的虎頭,而后猛地一抬腿,一腳踏在水生身上,將虎頭從水生懷中扯出,順勢一躍落回到岸邊。

  “撲通”

  水生應聲跌入河中,一個浪花打來,便消失不見。

  “杜三!你…”

  老三一眼瞪向面前的人,睚眥盡裂,忽然身軀一怔,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一汩汩鮮血從口中涌出。

  來人,正是杜三。

  他一把將懷中的虎頭丟在地上,抬眼望了一眼已經跪倒在地上的老三。

  只見一個胖娃娃蹲在他身上,緩緩將手從后背拉出,掏出一枚鮮血淋漓的心臟。接著他便將心臟捧在小手上,看著它一下一下跳動,而后一張口囫圇吞下,滿足似的咧嘴傻笑。

  杜三皺了皺眉,轉過臉望向躺在地上的虎頭,見其一動不動,不由出聲問道。

  “他這是怎么了?”

  臉上黑氣一閃,便聽杜三尖聲笑道:“當然是死了…桀桀桀…還不動手?”

  聞言,杜三從腰間解下葫蘆,而后伸手就要去將虎頭拉至身前,便在這時,就聽:“別碰,小心有毒!”

  “那我方才…?”

  “方才沒有,但是現在有了…桀桀桀…”

  杜三心下一驚,低頭再看向虎頭,便見其皮膚表面開始滲透出一汩汩墨綠色的液體。在那液體下,虎頭身上的服裝和紅繩急速潰爛,眨眼便化作灰燼。

  他不有一陣后怕,接著抬腳走到虎頭身旁,將葫蘆擺在其頭部位置。

  “叮—”

  金色搖鈴久違地再一次響起,正與鯉魚糾纏著的蘇靖劍眉立時一挑,手持著大柴刀側身躲過一條朝他咬來的無爪水龍,轉身望向岸邊。

  河岸邊,杜三手中輕輕搖動金色搖鈴。而在他腳下,一名胖娃娃抬著頭,好奇地望向他。

  “吼—”

  耳畔一聲嘶吼,蘇靖下意識地橫刀身前,隨即借著巨力,猛地翻身一躍,徑直朝著岸邊的杜三飛去。

  那鯉魚見狀,張口一吐,一道無爪小龍直奔向蘇靖。

  與此同時,鯉魚一擺魚尾,河面上水流紛涌而起,化作五道水柱相互盤錯著,在蘇靖身前形成一道巨網。

  蘇靖側身一閃,讓開身后的無爪蛟龍,而后一扭身,朝著身后猛地一揮手中大柴刀。

  “鏗”

  柴刀看在鯉魚的鱗片上濺起一道道火花,蘇靖一腳踏在魚身上,再借力,縱身躍過身前的五道水柱。

  隨著鈴聲響起,一道陰風圍繞著虎頭盤旋升起,“嗚嗚嗚”,隱隱約約,風中傳來一聲聲鬼哭狼嚎。

  接著,虎頭的尸體飛速干癟,化作一團聚散不定的灰霧,而后徑直鉆入葫蘆口中。

  杜三將金色搖鈴放入懷中,從地上拾起赤紅色的葫蘆,細細一看,便見在桃童子旁又多了一副圖畫,卻是一名騎著蝙蝠,手里提著燈籠的小個子娃娃,同樣也是咧嘴傻笑。

  臉色一喜,他立即轉過身,望向不遠處,躺倒在地上的香兒。

  “快動手,那小鬼發現你了!”

  聞言,杜三抬眼望向空中,正對上蘇靖的眼神,立時一驚,快步跑到香兒身邊,一摸腰間的短刀,“刺啦—”,寒光一閃,短刃猛地刺向香兒的心口。

  “住手!”

  就在這時,“唰”,只見黑光一閃,一道黑色長索纏在杜三手腕。接著,長索上一股巨力傳來,將杜三猛地拉扯著丟向空中。

  半空中,杜三翻身一點,輕巧地落在地面上,抬眼望去。

  只見,蘇靖手握一柄大柴刀,擋在香兒身前。他望了一眼河邊倒在血泊中的黑臉老三,臉色陰沉,而后轉過臉,朝著杜三怒目而視。

  “杜三!你還是人嗎?就連你的同鄉親鄰,無知幼童都不放過?”

  話音未落,便聽一聲憤怒的吼叫,緊隨其后,南坪灣中掀起一道巨浪,徑直涌向蘇靖與杜三。

  杜三縱身一躍,一式鷂燕翻身,穩穩地落在房屋的屋頂上。

  河水瞬間淹沒南坪村,一些年久失修的老宅立時崩塌,一時間,村中百姓人人盡落于水中。

  蘇靖停在空中,手中懷抱著陷入昏迷中的香兒,一道道怨力纏住大柴刀的刀柄,將其提在身側。

  屋頂上,杜三瞪著一雙慘白沒有瞳孔的雙目,仰面望著他,臉上一道道黑氣如同蜘蛛網一般蔓延。

  在他腳邊,一名胖娃娃手里握著一枚鮮桃,一上一下,輕輕拋動。

  “敢壞老祖的好事,桀桀桀,殺了你!”

  身下傳來一聲尖聲獰笑,蘇靖抬手抹額,一道藍光豎紋浮現在額頭上。

  “吼—”

  鯉魚沖天躍出河面,身下一道巨浪立時緊跟著逆流而上,托舉著不使其落下。一擺魚尾,鯉魚回身望向蘇靖和杜三,眼中滿是憤恨。

  淅淅瀝瀝的河水打在紅色油紙傘上,男子緩緩走在河岸邊,一步一步走向南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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