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前面就是烏戈部的老巢,這附近方圓百十里都是他們的領地,這里水網密布,到處都是吞噬人的沼澤。不熟悉里面道路的人,根本不敢進去。”毘虎指著眼前茫茫的蘆葦蕩向闞石介紹掌握的情況。
闞石沒有吱聲,他一直用望遠鏡,觀看蘆葦蕩中那個半島。過了一會兒,他問旁邊操作六分儀的學生:”你們測出它的經緯度了嗎?”
“報告大王,測出來了,您看。”一個少年邊答話,邊遞過一張紙。
“韋斌,下次記得叫校長!”闞石笑著教訓小家伙一句,接過紙張一看,再對照后世帶來的地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操!黿頭渚,這反差也太大了。”
所謂的烏戈部,最早的時候是一個蠻族,二十多年前,防風氏的汪暤身患怪病,性格孤僻。為了一點小事。他殺死族人叛出部落。后來,他憑著高強的武藝,征服了一支蠻部,占領了黿頭渚作為自己的領地。
二十幾年來,汪暤改名兀骨突,他以黿頭渚為據點,憑借著自己的武藝高強,熟悉水性。他駕駛獨木舟,四處打劫各部落,收編水性好的蠻子,自稱烏戈部。
兀骨突生性殘忍,嗜血好殺。因為他全身生著魚鱗狀厚厚的皮癬,被蠻人誤以為他是鱷魚變的,再加上他只吃生肉,不吃熟食。蠻人們奉他為鱷神,對他十分崇拜,也甘心為他效死。
后世的黿頭渚是橫臥太湖西北岸的一個半島,介于太湖與蠡湖之間的充山西端,面積三百多公頃。因巨石突入湖中形狀酷似神龜昂首而得名。自古有“太湖佳絕處,畢竟在黿頭”之說。
現在闞石眼前的黿頭渚占地面積更大,而且四周遍布沼澤溪流。楚軍曾經多次征剿,兀骨突吃了幾次虧后,這躲在里面不再出來。楚軍的戰船,進不了沼澤中的溪流。楚軍后來劃小舟試圖覓路進去,卻因為不熟悉道路吃了大虧。闞石這次親率大軍來伐,已經是楚國對烏戈部的第六次征討了。
這個時代的黿頭渚有山有水,地形復雜,易守難攻,封閉和愚昧讓這里成為一片紛亂的土地,更是一片蠻荒之地,蠻荒唯一能催生的果實就是野蠻和血性。烏戈部不事生產,靠搶掠和訛詐別的部落為生。
楚國幾次努力欲使兀骨突歸化,兀骨突桀驁不馴,他的選擇就是戰爭。隨著楚國水上運輸的發展,烏戈部已經把搶掠運輸船當成了主業,從去年到現在,楚國在這一帶水域已經損失了五條運輸船。
楚國的大圍剿一開始,烏戈部又故技重施,跑進了這一帶沼澤半島上。仡牛在地圖上用指頭點點河灣部分道:“他們一定就隱藏在這里。這個地方到處都是沼澤,只有他們才知道那些道路能走,那些道路不能走。在沒有獲得真實的消息之前,我們還不能去河灣。”
“特戰營已經到位了嗎?”闞石問道。
“已經到位了,我們切斷了半島和充山的唯一通道,游騎也在西岸驅趕敵人。據俘虜供述,應該有近兩千人上了島。”
“嗯,很好!”闞石點點頭,又轉身問桅頂上:”氣象官,目前風向風速如何。”
“報名大王,目標風速三級,風向西南,符合作戰需要。”一位年輕軍官報告。
“開始吧!”闞石命令。
“是!”軍官干脆利落,立刻發出旗號,不一會兒,各條戰船上紛紛放下一種特別的小艇。一群少年軍學員紛紛下到小艇,七手八腳地忙碌起來。
小艇是四米長,寬不到八十公分梭形小船,小船放到水面后,學員們立刻支起來一根桅桿。這是一種奇怪的桅桿,它帶著上下兩根橫桿,張開的風帆上面還有一大串青銅的圓環,船尾還有一個船舵。
仡牛和巖龍等一些軍官對這種小艇產生了興趣,他們紛紛圍著正在安裝帆索的韋斌,向他請教這種小艇的奇特之處。
韋斌邊忙邊解釋:“這根繩子是升帆索,把帆拉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綁牢就可以了。這根繩子是操帆索,穿過隔板這個滑輪,用來操縱帆的方向,找到合適方向后,把繩子在這根鎖纜器上繞幾下,卡上就固定住了。”
“這種船速度快嗎?叫什么名字?”巖龍好奇的問。
“嘿嘿,大王稱它OP艇,速度嘛,嘻嘻,等會你就知道了。”韋斌嘻笑著還賣了個關子。
是的,這是闞石仿制后世OP艇制造的帆船,當然這種仿制品從材料性能各方面,遠遠不能和后世的OP艇相比。不過,這種小艇的帆很好操作,熟悉了之后,只需要一個人就足夠順利航行,后世里十多歲的小孩子經過簡單的訓練都能一只手操帆、一只手掌舵,這些從小跟在闞石身邊的少年,身強體健,熟悉水性。比后世的那些城市孩子強多了。
帆索穿過固定在船尾的滑輪,再把帆索上系一些結防止手滑,最后通過固定在隔板上一尺來長的青銅鎖纜器。需要固定操帆索時,在上面纏幾繞就卡在鎖纜器上了。這樣的話,只需要坐在船尾的船幫上,一只手拉著操帆索就可以控制帆的方向,把操帆索全部拉緊,帆就和船體平行了,這時候就能選擇是左舷吃風還是右舷吃風。
只要根據風向把操帆索松開不同的長度,再固定住,帆就會吃滿風。這時上下橫桿和斜拉桿就會把帆布撐起來,讓它無法過多變形,只能被風吹成一個鼓包,帶動著小船前行。
至于操舵的問題,也是按照OP艇的模式做的,就是在舵把上固定一根橫著的竹棍,不用太粗,鎬把粗細即可。這樣坐在船尾的船幫上,左手通過這根竹棍,就能推拉舵把,右手通過操帆索,就能控制帆向,同時升帆索也綁在船尾的隔板上,想升帆降帆都不用別人幫忙,一個人全都能做。這就大大解放了船上的勞動力,不用再輪換著去升降帆,光操作帆和舵,可以省下絕大部分體力,只有在無風或者需要趕路時,才需要劃槳的輔助。
一切準備完畢,少年們紛紛登艇,每條艇上三人,艇上還堆滿了散發著怪味的小陶罐。仡牛等人站在船舷往下看,只見韋斌坐在船尾一側,一個人就輕松的把帆升起。他一手執舵,一手握著帆索。他先左右手稍微適應了一下,就開始正常操作起來。對于已經訓練了很久的少年們來說,如何找風、如何讓帆吃風都快成他們的本能了。
果然,在三級西南風的吹動下,小艇越跑越快,船頭開始翹出水面,呈現出一種騰空而起的姿態。
“哇,好快!”平時老成持重的毘虎都有些失態。
小艇在湖面上畫了一個圈,形成一個編隊,又在湖面上轉了兩圈,當速度達到最高時,編隊突然轉向朝著蘆葦蕩沖去。
毘虎大驚:“危險!大王,不能靠近蘆葦蕩,里面有埋伏。”
闞石擺擺手:“別急,往下看。”
此時的蘆葦蕩中,兩個身材高大的壯漢正冷冷地看著水面上的情形,其中一人渾身皮膚如鱗甲,只有臉上少許地方皮膚正常,他腰系豹皮,上身赤裸,頭發一縷一縷的板結在一起,發出難聞的氣味,這人正是兀骨突。
旁邊這位倒是相貌堂堂,身材健碩,不是屠厝還有誰。看官問了,這屠厝怎么到了這里?這說來話長了,簡單說,自從楚國立國后,屠厝的牛部落人心渙散,逃亡的部眾越來越多,眼看著部落就要散伙了。屠厝又不想寄人籬下,便帶著剩下的部眾往南遷徙,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兀骨突,兩人臭味相投結成好友。這次楚國來伐烏戈部,屠厝是應邀前來助拳的。
“咦,他們沖過來了!”屠厝有點吃驚。
兀骨突輕蔑的一笑:“來的好,哼哼,別慌,讓他來!這沼澤就是我的天下。嘿嘿,屠酋長,你還別說,這楚國的兵器真的好用。”
“兀大首領,不可掉以輕心。這楚王可是親自來了。這家伙的手段鬼神莫測啊,小弟是吃過虧的。”
“哼,屁個手段,要不是楚軍弩箭兇猛,老子倒想會會他。”
眼睛盯著湖面的屠厝,突然大驚失色:“咦,又轉向了!不好,楚軍要放火…”
兀骨突倒是不慌不忙:“放心,這火燒不進來的…咦,什么鬼?”
只見小艇高速沿著蘆葦蕩邊飛奔,前面十幾條小艇船頭的兩人,不停的向蘆葦蕩投擲陶罐,最后的一艘小艇卻在扔火把。陶罐碎裂后。流出一些黃褐色的油脂,發出難聞的氣味。火把扔上去以后,頓時騰起巨大的火團。一時間蘆葦蕩的邊緣黑煙滾滾,黑煙被西南風吹向半島。
闞石用望遠鏡觀察戰場,從黑煙的間隙,可以看到大片的蘆葦在晃動,這很明顯是埋伏敵人在向里面逃跑。這種青綠色的蘆葦的確不容易點燃,但是有了煉焦的副產品——煤焦油,放火就不成問題。
火越燒越大,蘆葦蕩里的動物也紛紛往里面逃跑。一直燒到半夜,湖面上突然刮起了大風,黑夜中仿佛有萬千條火龍在吞吐著火舌,火光映天,烈焰狂熾,在勁厲的夜風助勢之下,黿頭渚附近已成一片火海,附近兩三百米根本無法站人。
到了下半夜,大火已經燒上半島,突然間,大火引燃了什么,發出一聲爆炸,一條火蛇躥出十幾米高,整個島上的喊聲、叫聲和哭聲響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