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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瓦解

  二娃哥,你看你看,他們過來了。

  天星坐在草地上,手里拿著一只木頭小貓,一邊緊張兮兮地瞄著遠處正嬉嬉鬧鬧走來的幾個娃兒們,一邊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二娃,神情有些不知所措。

  嗯,別理他們,你就看著我刻東西就好了。二娃頭也不抬,繼續雕刻著手上的小玩意,他準備照著楊排長給他看過的三八大蓋,再做一支小手槍。

  可是…二娃哥,他們要是不理咱們怎么辦?天星身體略微有些發抖,把身體往二娃身邊又靠了靠。

  二娃沒有回答,反倒用一只腳把擺在近處橫七豎八的小玩具輕輕地踢了踢,對天星說,你把它們擺整齊些,再把那支木劍拿過來。

  天星乖乖地把木劍遞給二娃,又把眼前的二十幾個小玩具重新排列整齊,嘴上仍舊不停地念叨著,二娃哥…

  你就放心吧,他們會主動來找我的。二娃扭過頭,朝天星微微一笑,手上的小刻刀在圓圓的槍管上飛快地刮著,落下一條又一條細細卷卷的小木屑。這支小手槍馬上就要完成了。

  為啥他們會主動來找你?天星還是不明白。

  不為啥,你就好好坐在這,看著就行了,別說話了。

  天星聽話地合攏了嘴,兩片小嘴唇嘟在一起,就像生氣了似的,盡量把注意力集中在二娃飛快移動的小手上,可是,隨著那幾個娃兒的嬉鬧聲越來越近,天星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她把身體往前挪了挪,幾乎都快貼到了二娃身上,聲音略微顫抖地說,二娃哥…

  別怕,沒事,有我在呢。

  這時候,二娃終于完成了手中的小手槍,他放下刻刀,仔細端詳了一會兒自己的杰作,嘴里輕輕地說了句從干娘那學來的新詞兒,大功告成。然后,就把小手槍遞到了天星面前。

  怎么樣,好看嗎,天星?二娃問。

  嗯,這就是手槍?二娃哥。天星放下手中的小貓,接過手槍,學著二娃的樣子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這個新式玩具,可打心眼兒來說,她并不喜歡,因為在她眼里,這個稀奇古怪的木頭疙瘩,遠沒有眼前的小貓小狗們可愛。

  嗯,二娃接著說,這手槍呀,只有軍官才能用呢,一般的士兵只能用長槍。

  我見過長槍…天星把手槍還給了二娃,重新拾起腿上的小貓,放在嘴邊親了親,又放在臉上蹭了蹭,就好像那只貓是活得的一樣,很乖很溫順,她很喜歡。

  可是二娃絲毫沒有留意到這些,他把手槍高高地舉過頭頂,對著那群娃兒們過來的方向,反過來看一遍,轉過來又看一遍,然后,嘴里輕聲地念叨了一句,好像還差一點。

  不過,他并沒有急著拿起刻刀再修飾一遍,反倒把身體轉向天星的側前方,瞄著遠遠的方向,扣動了扳機,嘴里還發出biubiu的聲響。

  你們看,那家伙手里拿的是啥?這時候,正前方傳來一聲細細尖尖的童音,顯然他們已經走的很近了。

  好像是手槍吧?是另一個娃兒的聲音。

  還有一把長劍…這聲音就像被捏了嗓子的一只小母羊發出的,二娃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起來,可臉上還是裝作不動聲色。

  你們看,他面前還有好多玩具呢,這家伙哪來的那么多玩具…

  我們過去看看吧…

  說話間,這群娃兒們已經走到了離二娃三四米遠的地方,可二娃仍舊像什么也沒有看到似的,自顧自地放下手槍,又拿起擱在腿上的長木劍,用一只手指輕輕地劃過劍鋒,對天星說,我還可以讓它更漂亮些。

  這時候的天星,早就不敢說話了,緊張的小身板一抖一抖地直往二娃身后竄。

  二娃放下木劍,又拿起另一個武器,只見這小小的木球上都是尖尖的小刺,其中一個凸起的小刺被磨成了圓球狀,中間掏了個小洞,用一根長長的麻繩栓著,大概有一米長,可以隨時甩起來,那是流星錘。

  這些刺太尖了,會傷到人的。二娃仍舊自顧自地說著話,然后就拿起銼刀,把這些小刺一個個地磨圓了。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其中一個娃兒終于忍不住蹲了下來,看著二娃嫻熟地磨著木球,好奇地問。

  二娃抬頭看了眼面前這個黑瘦黑瘦的小娃兒,一眼就認出來,是那天最先嚷嚷著跑到他前面的那個家伙。二娃沒有吭聲,仍舊磨著手里的木球。

  我們沒有惡意,就是想看看。

  二娃又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手里拿的這個叫啥?那娃兒眼睛像發了電似的,賊亮賊亮的,幾乎快把手都伸過來了。

  流星錘,二娃回答道。

  就是古代打仗用的流星錘嗎?

  哇…這娃兒的身后發出一陣陣驚訝的贊嘆聲。

  二娃順勢掃了一眼面前的幾個娃兒,都是那天在水渠邊的身影,只有一兩個人有些記不清了,可是這群娃兒中間,并沒有那個高個子。

  能給我看看嗎?

  這時候,黑瘦的娃兒都快流出口水了,一只臟兮兮的小手伸了過來。

  你叫啥名字?二娃突然想到,總認臉不行,最好能記下他們的名字。

  我叫小黑,他們都叫我黑子。

  二娃看見小黑急不可耐的樣子,很想笑,可最終還是忍住了,把流星錘遞給了小黑。

  旁邊的娃兒們見小黑如愿以償,這下就紛紛耐不住了,一個個就像見了糧食的耗子一樣統統圍了上來,圓圓的小腦袋很快就把小黑給淹沒了。

  這其中,有一個娃兒看完了流星錘,伸出半個腦袋,望了望地上一排排的玩具,又看看二娃,眼睛似乎在說,我能看看這個嗎?

  二娃索性就問,你叫啥名字?

  六子,一二三四五六的六。

  你看吧,二娃淡淡地說了一句。

  六子馬上從黑子身邊擠了出來,拿起地上的一只玩具,盤腿坐下來認真看了起來。

  這一下,其他人就像被傳染了似的,紛紛伸出腦袋,不等二娃問就報起了自己的名字,那架勢簡直比楊排長的兵還訓練有素,聲音一個比一個響亮,還不亂。

  我叫栓子…

  我叫有軍…

  二愣…

  狗子…

  然后,這些“士兵們”不等二娃答應,很自覺地就紛紛坐下來,每人拿起一樣玩具自顧自玩了起來,有些人還拿著玩具biubiubiu打起仗來。

  這下,該輪到二娃驚呆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只是問了兩個人的名字就變成了這樣一場自覺的行動,不過再看看大家心滿意足的樣子,二娃心里也是很滿意。他微笑著扭過頭,看了看躲在身后的天星,這時候,天星也不再害怕了,反倒是一臉的驚愕之余,也對二娃笑了笑,說,二娃哥…

  別說話,玩你的小貓吧。二娃朝天星擠了擠眼,然后又轉回身,這才發現那個高個子。

  原來,高個子一直站在這群娃兒們的身后,并沒有走上前,因為他心里清楚,那天嘲笑二娃最起勁兒就數自己了。而如今,當所以人毫無底線地跑到二娃身邊,不但忘了自己的存在,甚至熱熱鬧鬧地打起仗來,真是又氣憤又羨慕,只好站在原地陰陽怪氣地說,你們就那么容易被收買?

  我們只是看看,哪里被收買了。

  這時候,小黑早就變換了手中的玩具,正拿著手槍biubiubiu地跟狗子對射著,他連頭也沒抬,對著高個子說,你也過來玩吧,這些東西做的可真了。

  要玩你們玩吧,我走了,一幫沒有骨氣的家伙。

  說完,高個子憋著一肚子的憤懣,轉身往回走去。

  小黑,他叫啥名字?

  等高個子走出了好大一段距離,二娃這才把視線從他的背影上移開,問小黑。

  他叫鐵柱,外號司令。小黑仍舊沉浸在小手槍的快樂里,隨口回答著二娃。

  那,他有槍嗎?二娃繼續問。

  沒槍還叫什么司令…二娃突然間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你是說司令一定要有槍?這時候,小黑抬起頭,像醒悟過來似的,癡癡地望著二娃,他覺得二娃發現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嗯,你看哪個軍隊里當官的沒有小手槍?

  好像是哦…小黑撓了撓頭,在記憶里搜尋著曾經見過的長官模樣…

  哎,這時候,二娃故意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這要是真打起仗來,你們都完了。

  那怎么辦?

  在二娃跟小黑說話的空檔,其他幾個娃兒們都被他倆的話題吸引了過來,一個個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玩具…只見那個叫有軍的娃兒轉過身來,手里正拿著一只木刻老虎,關切地問。

  得有槍呀,二娃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是…咦?對了,你不是有槍嗎,你能送我們一些槍嗎這會兒,六子也插進話來。

  可以是可以,但我只有兩把,還有一把在家里,你們那么多人….二娃裝作有些為難。

  你說你需要啥?我們幫你找。

  額…那你們就給我找些木頭吧,我給你們做長槍、做劍、還可以做禪杖、做刀,等打起仗來,你們就不用害怕了…

  真的?這一下,所有人都轉過身來,眼睛里就像燃燒起了煤球一樣,一個個都閃著光。

  我說話算數,從不騙人。

  好,那我們一言為定,拉勾。

大熊貓文學    老王褲兜里的那點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