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男子看到一點也不錯，自從在這個小侍女的口中聽到這個題目之后，除了剛開始的訝然，李素便沒有一點慌張的意思，因為這道讓其余士子摸不著頭腦的問題，于他來說卻是在熟悉不過。
說起來，在這種士子云集的氛圍下，他也是以為那位才學卓絕的花魁會迎合氛圍出一些孔孟朱子啊，大學中庸啊這類文學典籍的問題。
而他也是做好了早早下場的準備。
畢竟他這次上來確實是出于意氣之爭，無意沾花惹草，眼看目的已經達到，自然是急流勇退的好，但這個問題的出現，卻是讓他對那為神秘的花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因為這問題不是別的，分明就是前世的腦筋急轉彎啊！
這種問題，李素說出來自是沒什么問題的，因為他本就是從那個時空里邊過來的，不過這個問題卻是出自這個花魁的手筆，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難不成現在穿越都這么普及了…李素自然而然想到的，對方那肯定就是也是個穿越者，但這個幾率實在是太過渺忙了點。
甚至比隔壁老王的兒子，出門去銀行，結果碰到劫匪，發現劫匪是他小學同學，然后出了銀行，遇見外星人入侵地球，突然他體內洪荒之力爆發，橫掃外星人，成為人類英雄，這種三流編劇編寫的故事情節發生的幾率，都比穿越者遇見穿越者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高上許多。
這般想著，他也是緩緩將這個答案給推翻掉，示意了下那小侍女，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宣紙，李素低頭一看，就見十幾個線條柔美，字體靈動的梅花小楷靜靜的躺在如雪的，微有顆粒感的宣紙上。
李素將這個問題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在確定沒錯之后，卻是眉頭一揚。
這字跡自己怎么覺得這般熟悉呢…
李素低頭看著宣紙上的字跡，樣子誠懇，一言不發，不過這副樣子，顯然是被旁邊的董思卿誤會了什么。
“李素小友，這問題實在是古靈精怪，可以說出的答案實在是太多太多，你若是答不出來，也不必介懷，這花魁如此戲弄人，咱們不見也罷！依照你的才華什么樣的女人得不到”
言語之間，滿是安撫寬慰之意。
他這話倒也是不錯，就憑今晚的這首春花秋月何時了，李素日后就算是橫躺這百花巷都沒有問題，大把大把的花魁捧著心肝的等著他的垂憐。
不過一向以冷酷嚴肅著稱的冷面講師，竟是會對后輩學子這般言語，這般態度，若是被西山書院的學子們知道后，只怕眼珠子都是要掉下來。
老人的話語似是打斷了年輕人的思緒，李素輕舒口氣，心里卻是做好了決定，這個花魁只怕自己說什么也是要見見的，他現在身懷內力，雖說在江湖豪杰當中不算什么，但在這里面無疑與虎如羊群，即便遇見何等樣的險境，相信都是可以抽身離開的。
這般想著，他也是對老人微微一笑，算是對他方才善意的一個答復，隨即看著那小侍女說道：“這種小兒科的問題自然是難不倒我的。”
年輕人愛慕風月佳人，這本無可厚非，畢竟誰都是從那個年齡段過來的，董思卿就怕這年輕人愛而不得，若是憑空生了什么心魔，那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錦繡才華，不過看他現在這般狀態，想來也是沒什么事情的。
看著這后生晚輩清秀面容展露的笑顏，董思卿也是輕松口氣，不過也就在他想要再度安慰她幾句的時候，就聽見了男子輕描淡寫的那句話。
嗯？這是個什么意思？
看著年輕男子臉上洋溢的自信神色，董思卿滿是褶皺的臉上滿是疑惑之意…
此時四周眾人雖說都在小聲議論著什么，但目光都還是留意著平臺上那道清瘦的身影的。
這時聽著男子這道隨意中透著自信的言語，眾人眼中都是流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來，畢竟人死之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這道問題的答案可以說是相當寬泛了。
他可以是喝一杯酒，也可以是吃一頓飯，興致來的時候甚至你造個反都沒有問題，關鍵是這般多的答案當中，那一個人才是這花魁想要的呢。
眾人各式各樣的眼光牢牢盯著場中那道身影，皆是想要聽聽這才華橫溢的無名士子，會說出什么樣的答案來打動這花魁呢。
身穿青色襦裙宮裝的嬌小侍女，在聽對面男子說出這樣一番自信到近乎狂妄的言語，薄眉輕挑，嬌哼一聲，隨意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將你的答案寫出來吧吧！”
言語之間，滿是不信的意味。
雖說她跟那位來歷神秘的花魁姑娘接觸的時間不算很長，但就以她這段時間對那位花魁的觀察，這位花魁樣貌出眾，待人接物也甚是隨和，為人甚至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一看就是那種知書達禮的溫婉女子。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出的問題卻是相當的刁鉆古怪，甚至可以用異想天開來形容了，這些才子你若是讓他們尋章摘句那還可以，不過這般天馬行空的問題，你讓他們怎么回答的上來。
本來按照這樣的樣貌，再加上這樣的性子，這位花魁姑娘尋得個如意郎君，幸福美滿的過完下半生那也是遲早的事情，但這個問題一出來，侍女的心里也是悄悄打上一個問號。
眼前這男子雖說在離京沒什么名氣，不過就憑借他今晚這位董大儒對他的評價，日后說不定就要揚名立萬，青云直上了。
說不定就是一出郎才女貌得標準戲碼，可惜了…
清澈的目光在男子清秀的臉上微微掃過，小侍女在心里也是微微替他感到遺憾，顯然對他寫出的任何答案，都不包任何希望的。
李素將宣紙放到旁邊的長案上，而后從筆架上拿起根天星狼毫，蘸飽筆墨，龍飛鳳舞間，便也是將自己的答案寫了上去。
董思卿見他這般篤定，心中好奇之下，微側著身子，便看到了男子寫在宣紙上的那句話。
人死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情，當然是咽下最后一口氣了…
董思卿看完之后，便默然無語起來，他感到自己的智商似乎受到了侮辱…
小侍女從對面男子手中接過宣紙，頗為好奇的細細看上一眼，而后便也是有些無語起來…
她自然是不知道答案的，不過男子所描述的答案也太…
小侍女撓了撓腦袋，看了眼對面的男子，嬌小的腦瓜里一時想不到什么詞匯來形容這句話。
廢話？
嗯，就是廢話。
人死之前不咽下最后一口氣還能干什么，這可不就是一句廢話嗎。
方才她在旁邊，也是聽到許多五花八門的答案。
有文藝型的諸如，人死之前的最后一件事情當然是跟花魁姑娘花前月下，促膝長談，有野蠻型的諸如，人死之前最后一件事情當然是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了，至于更多太過污濁的答案，自然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不過如此多的答案當中，這位樣貌清秀的公子為何會單單挑選這個答案呢。
小侍女微微蹙眉，顯然并不認為這句廢話，能夠打動那位隨和的花魁姑娘，本著成全一對佳偶的心態，她也是試著問道：
“現在后悔也還來得及，方才我聽樓上有位公子就說的挺好的，你不妨可以考慮用下他的。”
感受到面前這個嬌小面容里，釋放的善意，李素臉上也是涌現出一抹和煦的笑容來，搖了搖頭，“多謝姑娘美意，不過不用了，在下對自己的答案很有信心。”
旁邊董思卿似乎對他的這個答案也是很不放心，不過看他態度這般堅決，張了張嘴，也是不好在說些什么。
面容稚嫩的侍女，看著男子那抹很是溫柔的笑容，又聽著這般客氣的言語，淡淡的紅暈便也是布滿臉頰，眼神躲閃的哦了一聲，便也是手忙腳亂的下了樓梯，向著后面的堂門走去了。
在即將穿過堂門的時候，嬌小的身軀微微一頓，留戀般得扭頭望去，輕輕顛了顛腳，便看到了那道在樓梯柵欄的夾縫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
不過似乎是出于本能反應一般，片刻之后，男子便很是警惕的望了過來，兩道目光匆匆接觸之后，小侍女自然是捏著裙擺，瘦弱的身影，以近乎逃跑的姿態，慌忙的消失在拐角處的黑暗當中。
呃…似乎還真挺好看的…
從大廳到后院的這段距離，回想起方才自己的那番舉動，小侍女嬌小的臉龐似是想被火燒了一般。
實在是太丟臉了…
不過像他這種日后注定要揚名離京的才子，又怎么會看上自己這個小小侍女呢。
少女滿懷心事，一路唉聲嘆氣的來到無雙樓后院的某座院落內，昏黃的光線透過窗戶很是柔和的打了出來，也是將她的身影映襯的愈發嬌小清瘦。
小侍女先是恭謹的敲了敲門，道了聲小姐后，里邊便也是傳來了道很是柔和的聲音來。
“進來吧。”
這座房間本是無雙樓用來招待貴客的廂房，屋內的裝飾布置自然也是按照奢華的標準執行的，桌椅板凳，文房四寶，名人字畫，無一不是名貴之物。
悠悠的燭火將房間內點綴的安靜異常，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馨香，桌子上零星擺放著女紅，等一些屬于女子的零碎之物，當然畢竟是花魁，那些詩經，孔孟朱子這類經文典章自然也是不缺的，看來這位花魁已經入住這廂房有段時間了。
小侍女很是熟門熟路將腳步停留在臥室前的那道珠簾前。
“姑娘，那位李素李公子已經將答案寫出來了，您給看看，要是覺得合適我就讓他過來了。”
說話間小侍女一邊將捧在手里的宣紙遞了過去，一邊也是將臥室望向了臥室里邊。
距離并不算太遠，不過有些這珠簾的遮擋但是有些看不清楚，只大概能看清，有道妖嬈的身影，正坐在梳妝臺前，對著明晃晃的銅鏡打理妝容。
倒是她旁邊站著貼身侍女，聽到動靜后也是將宣紙接了過來，送到花魁身前。
小侍女腦海當中思緒翻騰不已，她不知道宣紙上的那句廢話，能否打動這位花魁姑娘，只是真心覺得外面那個模樣看著甚是清秀可人的小郎君，跟這位姑娘十分般配，正約莫著是不是要替那小郎君說上幾句好話。
就見得那花魁在看完那張宣紙之后，卻是輕笑一聲，“這個叫李素的，回答的倒是不錯，讓他進來吧。”
語氣當中，竟是微微透著些歡喜的味道來。
“這…”
小侍女這時正在考慮要如何替那位小郎君說話才最為合適，聽得這番話語，先是一愣，顯然沒有料到那句廢話，居然真的打動了花魁姑娘，好半天之后，這才醒悟過來，連連點了點頭，嬌小的身影便也是消失在這房屋當中了。
不知是不是那貼身侍女又跟花魁說了些什么，只惹得她是嬌小連連，小侍女站在院落中間，聽著這分明很是愉悅的笑語聲，有些無語的望著繁星點點的夜幕，好半天這才搖頭感嘆道：
“這個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當小侍女將花魁要見他的消息帶到大廳里邊的時候，自然也是引得了眾人的軒然大波。
方才那小侍女走后，他們自然也是通過與董思卿的交談知道了李素的答案是什么。
畢竟這確實也是一件不怎么值得隱瞞的事情。
而在聽聞李素的回答之后，眾人都是有一種濃濃的無語之感，總結起來也就兩字。
就這？
畢竟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這句話都像是一句廢話，僅憑這種廢話能打動的了那位花魁姑娘？
眾人雖說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來的。
西廂房內，葉子沐呵呵一笑，以他這種善于把握女人心思的情場浪子，對這種不解風情的答案，心里自然也是判了死刑的。
他今晚最主要的目的，一是幫受人邀請來幫離京士子爭口氣，第二就是來找點樂子，
不過在詩詞上輸給這名叫李素的男子后，他自然也是沒有多少好心情了。
看來這場花魁晚宴的最好結果是同歸于盡咯…葉子沐不無嘲諷的這般想著，隨即便也是聽到了那個小侍女帶過來的消息。
些許得意的神情，頓時便也是凝固在臉上，遠遠望去，竟也是感到一抹滑稽…
實際上這樣震驚無語的表情就像是傳染了一般，彌漫在整個無雙樓內，甚至就連四樓上面的俊朗男子跟謝醉生都是這般表情。
難不成這花魁竟然是喜歡這個調調…
相比于眾人這般相顧無言的表情，李素倒是是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因為他給出的答案就是那道問題的正確答案。
作為一個標準的現代人，這種三歲的腦筋急轉彎你糊弄誰呢？
有能耐，你整四歲的，五歲的那也是不在話下。
這般想著，李素便也是在眾人或是妒忌，或是羨慕的目光中，隨著小侍女向著后院走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