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里邊氣氛溫馨典雅。
李素從她手里接過書本,細細看了幾眼,隨即便也是將自己的見解將給她聽了。
聽著少年的講述,一旁的少女時而微皺挺鼻,時而面露沉思,最終也是露出豁然開朗的神情來,少年見她明白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實際上兩人這樣的一種狀態,已經持續有段時日了,云婉兒對于李素授課所表現出來的專業程度,已經由當初的震驚,漸漸變成麻木,直到現在的佩服,當然疑惑肯定是有的,不過李素也是直接將他的這些知識見得,全都推給了就連自己都沒見過面的師傅身上,少女雖不見得相信,不過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云婉兒將李素方才對她言明的講解,也是用梅花小楷簡要的記錄在書頁旁邊的空白面上,細細看去這本醫書早已經干巴巴的皺成一團,里邊滿是筆墨的黑跡,看得出來,對于御醫評比,云婉兒也是一副很認真的態度。
記錄完畢之后,云婉兒也是跟李素說上幾句話,話題無非就是東平府發生的一些事情,從她的口中,李素也是知道東平府最經有位新的知府已經到任,這讓他自然而言的聯想起宋彰來,現在他應該已經安全抵達離京了。
就在他思緒拂動的時候,旁白少女的一番話卻是將她拉回到了現實來。
“這段日子我感覺我醫術進步了好多。”
升騰的熱氣將她的臉旁氤氳的如夢如幻,云婉兒看著茶杯杯面上起伏不定的茶葉,沉默片刻說道:“御醫評比想來應該是可以通過的。”
李素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啊!”
云婉兒抿了抿嘴:“可是我通過御醫評比之后,就要離開東平了。”
李素沉默不言。
這么多天的相處,兩人皆是醉心于醫道的鉆研當中,雙方很有默契的將御醫評比之后的事情忽略不計,實際上這是擺在臺面上的一個現實問題,通過御醫評比她自然是要走的…
李素沉默片刻,有些潑冷水說道:“這御醫評比群英薈萃,你還不一定能通過呢。”
“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通過。”云婉兒望著他,目光堅定說道:“但這次我一定要通過!”
“既然已經有所決定,那你就按照這個方向壁紙的走下去就可以,誰都不能成為你的障礙,包括…我在內”李素輕抿了口茶,忽然笑了笑:“你跟之前的我很像。”
“之前的你?”顧不得多做傷感,云婉兒好氣問道:“之前的你是什么樣子的?”這個少年的過去宛若一團迷霧,她一直是保持著相當程度的好奇的。
“不是說了嘛,跟你一樣。”
李素看著她說道:“那時候的我以登頂醫道巔峰為最高榮耀,一路上自然錯過了許多風景,所以我很了解你現在的感受。”
“那你現在后悔嗎?”云婉兒問道。
李素沉默片刻,搖了搖頭:“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那就無所謂后悔不后悔了,而我想告訴你的也正是這個。”
云婉兒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可能她并不知道,在東平府平靜的外像下,暗涌早已潛伏了許久許久…
如李素預料的一般,早在幾天前宋彰便是到了離京,而這個日期實際上要比規定的日期提前了半個月的時間。
這個時間點自然是宋彰精心安排出來的,為的自然是疏通一下跟朝堂上,各個大臣之間的關系,人事即政治,這個道理他自是明白的。
當然無論他愿不愿意,如今的他在外人眼里那就是太子系的人,所以他拜訪這些人自然就是親近與太子,或是保持中立的大臣了,雖說地方官回京述職的時候,總是會拜訪大臣,這已經是一種禮節,但這禮節那也是不能隨便用的。
大乾朝堂本就黨爭嚴重,而如今皇帝陛下放鹿中原,雖說選賢選能的用意十分明顯,但同時也是加劇了朝堂內部本就嚴重的黨爭。
若是中立的大臣那還好說,不過若是敵對的大臣直接將你掃地出門,那都是有可能的,好在宋彰混跡官場十幾年,自然也是深諳此道的。
不過好在,各位大臣都是知道這位宋彰宋大人在東平府的政績,此次回京距離高升只怕也是不遠了,于是也是紛紛拿出自己的慷慨氣度,畢竟多一個朋友,那也是多一條路的,雖說黨派不同,但這句話總是沒錯的。
更令宋彰感到意外的是,在戶部右侍郎盧琬盧大人的府上竟然是看到了東宮那位,憑宋彰的多年的政治嗅覺,自然明白這場看似是偶遇的偶遇,絕對不是偶遇。
而在宴席之上,那位太子更是對他熱情異常,在聽說他現如今還居住在客棧的時候,更是大手一揮,將城東的一處宅院賞賜給了他。
區區一處宅院自然是無法打動宋彰的,所以他也是態度委婉的給拒絕了。不過看著這位東宮之主不顧身份對他禮賢下士的模樣,這讓他因為之前太子苛責東平府的事情鎖帶來的怨恨,也是消除了百分之零點零一。
沒辦法。
盡管他一直不認為他是太子的人,但好像他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愿意相信他就是太子的人,除非他能當朝痛罵太子一頓,不過這顯然也是不現實的。
即便太子現在似乎日薄西山,但他還未有失德之舉,那就還是大乾名義上未來的接班人,是他日后負責效命的對象,即便那些與太子為敵的朝臣明面上也是一副尊敬神色,在這個注重忠孝的年代,若是他公然與太子決裂,那他的仕途算是走到頭了。
與太子,盧大人寒暄了幾句,宋彰便也是借口天色深沉走了,當然外臨走之前自然也是上演了一番依依惜別的戲碼。
盧府門口,看著宋彰上了馬車,又看著那輛馬車踏著清脆的馬蹄聲,消失在遠處街道的黑暗里,方才還一臉和煦笑容的太子冷維焱,臉色也是緩緩變得陰沉下來,冷聲罵道:“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門前的大紅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線,這位大乾名義上太子的面容,依稀間也是能夠看清幾分。
立在短階上的男子,身上的服裝考究卻絕不奢華,腰帶上的玉器名貴卻絕不張揚,處處散發出一股低調的內斂來。
滿頭黑發被錦帶梳理的整整齊齊,劍眉星目,模樣極為俊俏,看著約莫二三十歲的樣子,不過湊近一看,眼角那極為縝密的皺紋卻也是不經意間暴露出他的真實年齡來。
不過此刻他臉色陰沉,眉眼之間顯露的陰鷙也是將他整體的那股氣質破壞的干干凈凈。
這位大乾太子如今已經四十有四,從八歲被立為太子開始算起,他在東宮已經待了有三十六年的光景,而在大多數人的眼里,這位太子給人得印象就是一副喜怒無常的性子,不過隨著年歲的增長,這才稍稍的收斂了幾分。
見太子這般生氣的樣子,身后的盧琬盧大人也是上前安慰道:“太子爺你消消氣,宋大人或許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冷維焱猛地扭過頭,冷聲說道:“你看他方才在宴席上的話,像是有苦衷的樣子?對本太子得好意,我看他分明就是在推脫。”
久居上位的氣質,再加上此刻滿臉的陰沉也是讓盧琬心里猛地一驚,隨即也是強裝淡定說道:
“太子冷靜,現在我等強敵環伺,正是需要得力幫手的時候,依照宮里邊傳出來的消息,這宋大人十有八九是要受到陛下器重了,似這等人物一點小恩小惠又那里能將他折服,此事依下官愚見,只怕還是要從長計議的。”
“從長計議…”冷維焱冷冷笑了幾聲,隨即也是有些無奈嘆了口氣:“若非老三老六,老八他們逼人太甚,我又何至于對他這般低聲下氣,真是可惡!”
,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之前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盧琬暗暗嘀咕幾句,又出謀劃策說道:“眼下諸位皇子,皆是針對太子,我看太子你還需要位皇子從中輔助,如此也好從容不迫。”
盡管心里邊對這位太子的自大有一些不滿,但他畢竟事太子麾下的老人了,也是要盡忠職守的。
“這倒不錯。”冷維焱眼睛一亮:“可是選誰呢?”
“十二皇子如何?”盧琬試著說道:“十二皇子算是皇子當中為數不多對你十分信服的皇子了,若有他肯幫忙,想必太子你的負擔也是要減輕許多的。”
“若是維邈的話,確實是值得信任的。”
聽到盧琬說起十二皇子,冷維焱的腦海中立時也是浮現出一張似乎永遠波瀾不驚的臉龐來,微微點了點頭,眉頭卻是緩緩皺了起來:“不過維邈醉心江湖,平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現在還不知道在那里風流快活呢,若是想見他,只怕比登天還難。”
“此事但也簡單,只需在江湖各處散布消息立即可,相信十二皇子得到消息后,一定會回來幫你的。”
冷維焱沉吟片刻,也是緩緩點了好頭,算是答應下來了,隨即便和盧琬一同回府,商量其中的一些細節。
屋外大紅燈籠在晚風中,仍舊悠悠的散播著暗啞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