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府大多數人都認為李素前往疫區的行為是搏名之舉。
實際上這便是東平府大多人的想法,侯希正那也是這么認為的,
想來也是,一個在詩詞上大放光彩的年輕人,在醫道上卻是屢屢受挫,不被認同,行此拼命之舉那多少也是能令人理解的。
不過這種理所當然的想法,在送別李素的時候卻是有了些巨大的轉變。
而這種轉變也僅僅只是因為看見了一個女人。
說起來當時情況混亂,李素在前面應付著眾人的寒暄,而他們在后面說著話,在現場碰見個把熟人這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況作為東平府實際上的第一家族的掌舵人,侯希正的朋友熟人說是遍布整個東平府都一點不過分。
可關鍵是這個熟人未免也太熟了點,熟到那個女子險些成了他的兒媳,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那女子明明現在身患重疾,不日就要身亡,可看她容光煥發,從頭到腳那里像是一點身染重病的樣子。
可現在她能精神煥發的出現在那里,說明她體內頑癥已去,但這種事情又怎么可能發生。
畢竟這可是肺癆!
從古至今出現了無數名載史冊的神醫國手,這些神醫無不適醫術通玄,業績彪炳,但面對這肺癆病癥卻也只能是束手無策,能勉強研究出一些能略作拖延藥方的人,便已經是被人稱作是天資卓越之輩,何談能夠治好?
所以看著容光煥發的女子,他心里那是說什么都不肯相信的,但先是就擺在這里由不得他不信。雖說當時也只是匆匆一撇,但那女子他可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對其銀容相貌簡直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斷然是沒有認錯的可能。
正自疑惑震驚之間,他腦海中很是突兀的閃過一道年輕的身影,緊接著一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事情也是緩緩再度浮諸心頭。
雖然李素出手劫走云婉兒的事情,在東平府內尚還能算是秘密,但對在東平府手眼通天的侯希正來說,任何風吹草動都是逃不過他眼睛的,當時他在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并沒有多加理會,雖說并不明白李素是出于各種動機做出這種事情,但想來無非就是垂死掙扎而已,這份救人的心情看起來相當迫切,但這種行為,在他這種胸藏溝壑的人看來自是無比可笑。
醫術這種事情可不是著急就能解決問題的,有這功夫,多記幾株藥材的特性,多讀幾本醫學典籍這樣不好?現在知道著急了,早干嘛去了。
侯希正搖了搖頭,有些不屑的這般想到。
但如今看來,情況似是有些有些不對,想起知府大人當日那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侯希正望向那道在人前依舊從容不迫的身影,有些混濁的目光越發顯得有些凝重,凝重到甚至有些呆滯。
不過這種現象出現的原因有很多,尚不能完全斷定云婉兒究竟是真的頑癥已除,還是回光返照,所以在那場送別以后,抱著求知的目的,他也開始在各個渠道探查起云府的態度來。
云侯兩家相爭,早已不復之前的一團和氣,所以他自不可能一副噓寒問暖的態度,去關懷云婉兒的病情,不過這種探查僅僅從一些小細節也是能看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譬如云家管事外出采購之時,臉上不再是愁容滿面,又或者云家那幾個公子又開始在青樓妓寨里縱情享樂。
這些一點一滴的小事,無不是顯示云家似乎已經從往日凄風苦雨的氛圍走了出來,侯希正一時有些沉默,他很清楚這預示著什 腦海中緩緩浮現起眾人如何對那個男子如何的評頭論足,而那男子始終是一副淡淡的不以為意的表情。
回想起當日,知府宋大人那道微妙的眼神,侯希正嘴角緩緩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原來我們都被他騙了…
既然已經這李素具有這等實力,那對與他的這次疫區之行,侯希正也是不得不從新在做評斷,畢竟這疫情雖然恐怖,但治療難度應該跟肺癆相差仿佛。
不過從內心深處而言,他自是不希望李素來充當這次救世主的,往更陰暗里邊想,他甚至希望李素能永遠的留在疫區,畢竟雙方先前已經有些過節,他自是不希望這個潛藏的對手來完成這次壯舉。
目前來看,太醫院馮醫師便是唯一能夠對抗李素的不二人選。
太醫院作為皇帝的專屬私人醫院,高手眾多,地位崇高,這馮醫師無論是從地位,還是醫術都有資格跟李素掰掰腕子。
所以這位馮醫師普一到達東平府,他也是率先對其釋放善意,并且邀其過府一敘,雖說那云老頭也曾經在太醫院供過職,但有道是人走茶涼,更何況后來聽那馮醫師所言,他與那云老頭的關系本來就不怎么樣。
而他兒子侯存孝畢竟是太醫院院正的弟子,這馮醫師對他也是頗為客氣,口中對侯存孝也是多有崇尚之言,侯希正開懷之下,兩人倒也聊的十分投機。
酒酣耳熱之下,侯希正也是不著痕跡的問了他有關這次疫情的一些看法,不知道此人是不是真有本事,還是夸大之言,那讓讓人畏之如虎的瘟疫,在他口中簡直如同頭疼發熱一般簡單。
不僅如此,此人臉紅耳熱之際,對東平府醫術也是頗多偏頗之語,說什么東平府名為醫學圣地,我看不過如此之類的放肆之言,他作為東平府第一世家的家主,自然是要為東平府爭一口氣的。
一番不著痕跡的較量以后,他也是不得不承認,這位太醫院出身的馮醫師確實是有放肆的資本,對與一些醫理的研究,便是連他也感覺到有些嘆服,不得不承認太醫院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
隨即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也是假意向他探討起關于肺癆之癥的看法來,畢竟太醫院高手云集,說不得就有人能破這前人未解之癥,但得出的結論卻是讓他有些有些心涼。
那馮醫師輕酌了一口清酒,在聽完他的一番言論之后,眼神迷離說道:“侯兄…還,還是不要開玩笑的好,呵呵,這等不世之癥休說我等凡人,便是醫圣在世,恐怕都束手無策吧!”
侯希正嘴唇嗡動了下,一時有些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