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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 下落

  也就在李素生死未卜之時,東平府內,也是暗流涌動。

  東平府地勢較高,雖說河流決堤沒有波及到城池,但當消息傳到城里邊的的時候,還是引起了百姓的一片恐慌,人們奔跑著,喊叫著,孩子的啼哭聲在這種時候顯得一分不值。

  往日繁華的街道瞬間變得蕭條了許多,反倒是平日里不溫不火的糧鋪,米鋪生意卻是驟然興隆起來,在這種人潮洶涌的情況下,鋪里的存貨很快被消耗一空,即便是一天之內三度漲價,但人們依舊是拿著銀錢樂此不疲的簇擁在店鋪之外,爭搶著,喧鬧著,重復著一遍又一遍的滑稽場面。

  在這種災難面前,大多數人其實是無知的,很多百姓可能都還沒有聽到河流決堤的消息,只是看見別人如此,他們也是盲目的隨波逐流罷了,人性的可悲就在于此。

  這種全城瘋狂的時代,往往也是滋生犯罪的溫床,即便平時在老實憨厚的一個人,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下,內心深處潛藏的黑暗也會漸漸露出獠牙。

  僅僅數天的時間,僅東城一隅便發生了數起入室盜竊,搶劫的案子,但憑東平府衙的那幾十衙役捕快,根本捉襟見肘,眼見城內的治安,漸漸朝著失控邊緣發展過去,不得已,宋彰只得調集兵馬進城,接手城中的治安,而后大開糧倉,抑制米價的進一步發展,隨著這幾項政策的雙管齊下,東平府內局勢這才開始平靜了幾分。

  不過縱然城內的形式逐漸好轉,但城外的情況就有些不容樂觀了,決堤的河流名叫鎮康河,雖說只是渭河十幾條分支中的其中一條,但臨近東平的十幾個縣鄉都收到了波及,就眼下從各地匯報上來的情況來看,受災情況已經十分嚴重,淹死,失蹤的人數多達上百,財產損失更是不計其數,好在是沒有釀成更大的災禍,宋彰一邊上表向朝廷請求賑災物資,一邊著手開始準備災民的安置工作,這種事情雖然瑣碎辛苦,但在眾多幕僚幫忙之下,也還在他的承受范圍之內,而真正讓他感到擔憂的,是災后的防治情況。

  大災之后必有大疫,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人們認知的一條鐵律。

  古人可沒有現代這般完備的疫病防治工作,疫情蔓延起來,死的可就不是上百人這么簡單了,東平府雖說醫道發達,但醫術高明的,確是沒多少人,疫情來襲的時候,能派的上用場的更是沒有多少,宋彰望著桌前層層疊疊的奏報,輕嘆口氣,腦海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道年輕的身影來。

  想起那道翩然而至的身影,想起那人治療他夫人時天馬行空的手法,宋彰眼前一亮。

  他應該可以吧…

  旋即卻是輕嘆口氣,那人前幾天在去云鶴洲游玩的時候,突然神秘失蹤,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云家的小姐少爺,當時洪水突發,只怕現在也是兇多吉少了,不過縱然心里對他們存活報的希望不大,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他已經派人順著渭河沿岸進行搜尋了,不過現在仍是沒有消息傳過來,再怎么說,那人當時對他們一行人也是有恩的,當時若不是他及時看破,只怕洪水到來之時,他們一個也是跑不了的。

  搖了搖頭,望著眼前的奏報,宋彰只的暫時摒棄到其余的想法,專心躬耕于桌案前了。

  而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下,渭河兩岸的生意也是大受影響,各個坊子的媽媽們望著門前那幾只跳著腳啄食的小雀,也是滿臉愁容,畢竟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出來尋歡作樂的實在是少的可憐。

  不過與媽媽們的愁容相比,各家的姑娘們倒是顯得輕松自在的多,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悠閑時光可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碰到的,實在閑的無聊的時候,也會三五成群的坐在欄畔處磕著瓜子,聊著聊天,或是說著金風細雨樓里的那位大才子為何這段時間一直都未見他,或是說著最近遇到了那些稀奇事,生活的范圍就在這小小的坊子之內,這些稀奇事也無非就是那個公子的長的俊俏,那個公子的活好,嘰嘰喳喳的哄笑聲,啐嘴聲不時回蕩在渭河之上。

  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對洪水的認知自是遠遠不夠的。

  就在姑娘們聊的熱火朝天的時候,明月樓后方的院子里,夏云錦也是坐在桌前無聊的翻閱著在詩會上那些青年才子遞送給他的詩詞,多是些傳遞愛慕之意的情詩,看的多了,難免就有些生厭了。

  便在這時,門外響起陣腳步聲,卻是小月神色緊張的進來了:“云錦姐姐。”

  夏云錦放下手中的紙張,有些關切的問道:“怎么樣,有消息了沒有?”

  “沒有。”小月失望的搖了搖頭:“剛剛我在金風細雨樓外邊,隔著門縫往里邊看了眼,發現里邊的抽屜全都空了,后來我又跟那些鄰里街坊打聽了一下,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好像那坐堂的大夫都是好幾天沒來了。”

  夏云錦聞言一陣沉默,而后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了。”言語當中聽不出是喜是憂。

  說起來,李素與云婉兒一個作為東平才子一個作為豪門千金,他們失蹤的消息本應在東平府掀起一陣波瀾,不過在這種天災面前,尋常人尚且自顧不暇,那里還有心情理會這些事情,所以他們的失蹤出了極少的一些人知道外,大多數人那都是不知道的,夏云錦自也是不清楚。

  小月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可剛走兩步又是忍不住回頭道:“小姐,你說李公子是不是…跑了啊。”

  他可是知道那金風細雨樓醫館的開張,小姐也是往里邊投了大本錢的,幾乎將花魁競選所得的賞銀都投了進去,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開支,再加上這種事情那也是有前車之鑒的,小月有此擔心那也就不足為奇了。

  夏云錦聞言一陣沉默。

  小月眼眶微紅,哽咽說道:“原以為他跟那些臭男人不一樣呢,沒想到…真是個混蛋,負心漢,我真是看錯了他了…這種人就該下地…”

  “好了,小月。”夏云錦猛地站了起來,語氣決絕的打斷道:

  “我不許你這么說他!”

  “可,小姐啊…”

  “好了。”夏云錦緩緩上前,用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淚水,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不希望聽到有人說他的壞話,你懂嘛?好了,你也跑了這么長時間了,快去休息吧。”

  小月張了張嘴,還想在說些什么,但迎著夏云錦嚴肅的目光,只好不情不愿的點了點頭,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向著門外走去了。

  房門緩緩關閉,屋內的視線頓時顯得有些昏暗,云婉兒重又坐回到桌前,盯著這滿桌的紙張,微微沉默片刻,隨即輕輕的打開桌上右邊的一個黑色木制小匣子,從里邊很是小心的取出張宣紙出來。

  細細一看,這宣紙上面筆墨酣暢,墨跡淋漓,似是寫滿了字,看句式工整的模樣,應該是那首詩詞了,只是紙張的色澤卻是有些枯黃,看樣子像是有些年頭了。

  看著上面的文字,指尖輕輕在宣紙上摩挲而過,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畫面一般,夏云錦嘴角揚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出來,隨即眼神一黯,輕嘆口氣,小聲說道:

  “你究竟在那啊!”

  明亮的光線從窗戶的縫隙里鉆了進來,照射在書桌上,隱約可以看見宣紙最上面有幾個鐵畫銀鉤的小字。

  那便是“靜夜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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